一晃事情已經過去三年了,可看看愛子仍是一如當初離去時那般落寞,教杜父杜母如何不擔心?但心病終須心藥醫,旁人即使親如父母也插不上手,兩人只能眼睜睜看著愛子受苦,祈禱這「心藥」能早日出現。而眼下看來,呵呵,這「心藥」該是已經有了眉目嘍。
不知電話那頭又說了些什麼,只見杜審言的臉色變了幾變,躊躇良久方吐出一個「好」字,接著就掛上了電話。
見此情景,杜父杜母慌忙收回偷覷的目光,一起低頭猛喝豆漿。
怔怔放下電話,杜審言猶不敢相信自己剛才說了什麼。怎麼會這樣的?!拒絕的話明明已經到了嘴邊,說出來的卻是「好」。見鬼了!他剛剛究竟是中了什麼邪?!
他答應了?他竟然答應了?!他真的答應了!
隨心愣愣地放下電話,直到這一刻她才發現剛才自己有多害怕被拒絕。電話那頭沉默了那麼久,久得幾乎讓她相信他一定會拒絕她了,沒想到最後他竟說……「好」。她從沒听過那麼美妙的天籟之音。
啊!隨心猛然跳起。她剛才太興奮了,居然忘了告訴杜審言舉行晚會的地點,也沒跟他約好在哪兒踫頭,就那麼把電話掛了,真拙,簡直拙到家了。隨心原本懊惱得不行,但轉念一想,算了,反正他已經答應了,只要明天上班的時候抽空再打個電話給他說一聲就行了。而且……這樣一來,她就有理由再打一次電話給他了,不是因禍得福嗎?嘻嘻。想到這兒,某人的心情更是晴空萬里、陽光燦爛了。
「審言,剛才是誰打電話給你啊?」楊秀霞狀似隨意地閑閑問起,一旁的杜德祥也緊盯著兒子,屏息以待他的回答。
瞧著自各兒父母的熱切模樣,杜審言突然很有一種啼笑皆非的無力感,表面上卻不動聲色,只輕描淡寫一言帶過︰「哦,是解伯伯他們的干女兒。」
「哦?」杜母越發表現出高度的興趣來,「是不是那個接受心髒移植的女孩子啊?」邊說邊側頭望了丈夫一眼,努力回憶,「好像叫……原什麼心的,我記得在欣彤的告別儀式上見過一次,不過你又沒去,怎麼會認識人家的?」迂回了半天,杜母終成功地將話題帶入核心部分。
「她叫原隨心,昨天去欣彤家,剛好她也在那兒。」杜審言仍是仿若事不關己的淡然。
「那她打電話找你有什麼事嗎?」楊秀霞顯然並不打算就這麼放過兒子,繼續鍥而不舍地追問。
而杜審言也不準備再滿足雙親的好奇心了。以他對父母的了解,一個女孩打電話來就足以引發他們豐富的聯想了,如果再被他們知道自己還答應了那個女孩的邀請,那後果……思及此,杜審言頓有不寒而栗之感。所以,他絕對絕對不能讓父母知道這件事。
「沒什麼事。」說完不給雙親再次進攻的機會,簡單交代︰「我吃飽了,先回房整理一些東西了。」
恨恨地瞪著臭兒子迅即離去的背影,為人父母的只能徒嘆奈何。也罷,反正知道那個女孩是誰了,等會兒就趁兒子不注意打電話到老解家,問問他們那女孩的情況。哼哼,小子,你以為自己翻得出如來佛的手掌心嗎?夫婦倆心意相通,相視一笑。
隨便找了個借口躲回房間,即使僥幸避開了父母的關愛探詢,內心的煩亂卻沒有減少絲毫。該死的,該死的,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的?!
腦海中突然閃過什麼東西,杜審言微微蹙了蹙眉,隨即又舒展開來,唇角也不覺現出淺淺笑痕。那個魯莽的丫頭,請他去看演出卻連在哪個地方演出都忘了說。不過,這正好給了他失約的理由,不是嗎?心里雖是這麼想,笑意卻漸漸淡去,在如釋重負的同時,連他自己也未察覺的失落在心底慢慢蕩漾開來。
星期一中午,杜審言的算盤落空,因為某人又打了通電話給他,正式約他晚上七點半在距她上班的地方很近的一家名為「心緣」的咖啡屋前踫面,然後再一同去晚會現場。
接到這個電話後,杜審言心情之郁悶可想而知。該死的,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的?他當初究竟是發了什麼神經才會答應的?!
七點二十五,「心緣」咖啡屋前。
穿著一件淡黃色的中袖上衣,是一條白色的休閑褲,遠遠望去,隨心宛如一朵清新可人的雛菊亭亭而立,只是不時地四下張望,臉上也現出不安的神色。
哎,她太性急了,七點十分就到了這兒,偏偏等待中的時間是最難熬的,二十分鐘卻像一個世紀那麼漫長。本來就已等得有些心急,疑慮偏又不請自來且揮之不去,等著等著,就開始擔心他會不會不來了。
正在隨心胡思亂想又急又憂的時候,她終于——看見了他。
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杜審言就像一個發光體,緊緊吸引住隨心的視線,輕易地就讓她發現了他的存在。即使是在這華燈初上的傍晚時分,即便是在這人來人往的鬧市街頭,她仍然一眼就發現他。
他……是來拒絕原隨心的。
思索了一個下午,杜審言幾經掙扎終于做出了這個決定。他一向是重承諾的人,一旦答應的事就必定兌現,可是這次,他卻是要破例了。
實在是不能不反悔啊。才幾天的工夫,三年來靜如止水的心就數次因為這個人而起了波動,又不知道是著了什麼魔地答應了她的邀請。如果真的去看了她的演出的話,兩人之間這種莫名其妙的牽扯只怕會越來越多吧,不如索性趁現在做個了斷,即使因此而成為食言之人也必須這麼做了。
拿定主意之後,杜審言本想打電話告訴隨心,卻猛然想起不知道她的電話號碼,雖說解伯父解伯母應該會知道,但如果去問他們的話一定又會引發一些不必要的猜測吧,而這是他絕不願見到的。思來想去,還是只能親自走一趟當面向她說明了,即使這意味著……他將再度見到她。
看來,這最後一面無論如何是逃不掉了。杜審言不禁苦笑。
遠遠地,他就看見了那抹微黃,宛若一朵小花靜靜地開在人群中。只是,隨著他越走越近,她臉上的焦慮不安也在街燈的映照下一覽無遺。
看樣子她應該等了有一會兒了吧,抬腕看表,七點二十九分,他並沒有遲到,那麼應該是她早到了吧。不過,她應該不會想到他是來拒絕這次邀約的吧,如果知道的話……發現自己堅定的決心似乎有動搖的跡象,杜審言暗自警惕,急急整理自己的心緒。
當他重新整理好心情的時候,隨心也恰好往這個方向注視過來,目光交錯之下,兩人均是一震。隨即,隨心面露喜色,快樂地向杜審言揮了揮手,而杜審言則恢復了淡漠之色,仍維持著原有的步頻向隨心走去。
「哈,你真準時啊!我其實只早到了二十分鐘,但感覺上卻像等了一輩子那麼久。」不等杜審言在她面前站定,隨心就迫不及待地向他描述自己等他時的感覺。
「我……」
「哎呀!」
正準備說出自己的決定,就見原隨心因被周圍來往的人群撞了一下而驚呼出聲,他只得暫緩下面未竟的話語,下意識地扶住了她。
隨心清晰地感覺到一只純男性的大手有力地扶住了她的腰,待確定她已站穩後即迅速地放開。雖然前後僅僅只有幾秒鐘的接觸,卻仍舊讓她一顆心如小鹿亂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