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禍說得也沒有錯。距離上次你說發現七彩琉璃珠,時隔半年,再無半點消息,他確實無法跟上頭的交代啊。」
「七彩琉璃珠幾乎不在江湖上出現,只是近來才時隱時現,也許抓到那個制造血案的凶手,就能夠查到七彩琉璃珠的下落。」司徒飛花從袖子里取出一串佛珠把玩著。
啊——燕歸來的兩顆眼珠子差點掉了下來。那不是她在邊關送給他的禮物嗎?他,他就這麼一直地帶在身邊?
眼眶情不自禁地紅了大半,看著他將佛珠放在掌心,一種很幸福的感覺突然就充盈在她的心房,就好像,自己的一片情誼他終于看見了,甚至懂得去珍惜。真的夠了。
她從來不曾這麼滿足過。
送親的隊伍排成一條巨龍,走在最前排的,是歡天喜地敲鑼打鼓的樂隊,兩旁有官兵護衛,同時還有數十名陪嫁的丫鬟、廚娘。
街道兩旁被前來圍觀的百姓堵得水泄不通。
司徒飛花高高地坐在駿馬上,不動聲色地四下望去。人群擁擠,即便她真的有來湊個熱鬧,他也未必能夠發現。可是,他就是遏制不住自己的渴望,在臨走之前,還想著,若是能夠再親近她一點,或許他會走得比較了無牽掛。
他甚至在後悔,若是那天沒有給她松綁,或許他還可以帶著她一起走,就算是強迫的,總也比現在這樣強得多。
「司徒大人,吉時已到,請啟程。」
司徒飛花沒有再回頭,只是冷冷地大聲說道︰「吉時到,起程!」
歡喜的樂聲陡然震耳欲聾。
司徒飛花面無表情地騎著馬,慢慢地走在隊伍的一側,突然,他看見送親的陪嫁丫鬟里,露出一個鬼頭鬼腦的身影,偷偷地往他瞟來。
「咳咳咳!」他居然被自己的口水給嗆到了。
「司徒大人,你沒事吧?」走在他一旁的護衛,關切地問道。
「沒事,沒事。」司徒飛花微微一笑,驅馬前行,他知道,他這趟遠行不會寂寞。
行走了一天,又不若上次那般是騎著馬,燕歸來月兌下鞋子的時候,看到自己的兩腳都磨起了水泡,又腫又痛。
「小翠,你的腳都破皮了?」其中一個陪嫁的丫頭驚聲呼道。
另一個陪嫁的丫頭連忙湊了過來,「你慘了,明天你還怎麼走路?非痛死你不可。」
正在收拾床鋪的一個丫頭笑道︰「誰讓她啊,一個燒火的丫頭要長著一雙公主的腳呢?有那命嗎?」
「小翠,你去河邊把腳給洗洗吧,然後用布包起來吧。不然傷口感染了,可是會死人的。」
燕歸來認命地穿上鞋子,一瘸一拐地走出帳篷。她看見士兵們升起篝火,在吃肉,司徒飛花也坐在士兵中間,如以往一樣悶聲不響地在喝酒。
她嘆了口氣,用極龜毛的速度慢慢地踱向小河。一邊走,她還一邊神神叨叨的︰「這個該死的朱伊蓉,我都說要扮成護衛了,至少有馬騎啊。你非讓我裝成個陪嫁的丫頭,害我走到腳破。你一定是氣我上次在你被子里放仙人球,故意整我的。」
她月兌下襪子,氣呼呼地丟在一邊,「陪嫁的丫頭,陪嫁的丫頭,你叫我怎麼接近司徒飛花嘛?」她小心地伸出小腳,試探地踫了踫冰冷的河水,幾乎是同時地,哎呦哎呦地慘叫起來,「好痛哦。」
淚水在眼眶里轉了轉,她用力地擦了擦,接著,用小手帕沾了些河水,輕輕地在水泡邊擦拭著。那可憐兮兮的模樣,叫躲在樹叢里的司徒飛花于心不忍,幾欲現身,「還好我有師姐的靈藥,不然我真的要死了。」她從懷里模出一個瓷瓶,小心地抹在傷口上,一陣清涼的感覺頓時將疼痛止了不少。
司徒飛花見她痛苦的表情有所舒緩,不由也跟著松了一口氣,又見她在懷里模啊模的,模出一粒七彩琉璃珠來。
「火啊火,我的腳好痛,你幫我按摩按摩。」她將七彩琉璃珠放在腳下,那琉璃球就呈現出一種火紅的顏色,在她的腳下緩慢地滾動。
司徒飛花的眼角不禁抽筋,感情這位大小姐拿這七彩琉璃球當玩具耍呢。
入了夜,燕歸來趁著陪嫁的丫頭們都睡著了,偷偷模模地爬出帳篷,除了幾個守夜的士兵,所有人都睡得熟了。燕歸來模到司徒飛花的帳篷里,爐子里的火還在緩慢地燃燒著,淡藍色的火光照著司徒飛花的睡容,很安詳。
「我只要這樣看著就夠了。」燕歸來趴在他的身邊,小聲地自言自語,「其實,我也不想怎樣。」
司徒飛花哼了一聲,翻過身繼續睡。
燕歸來就爬爬爬,爬到另一側,小手情不自禁地模了模他的臉,「看來還是不夠。」她噘起軟唇,輕輕貼到他臉上,啾了一聲。
她紅了紅臉,連忙站了起來,「應該夠了。」
「你確定夠了?」司徒飛花略顯沙啞的聲音在她身後突然響起,她腰上猛地一沉,還來不及尖叫,她就已經穩穩地落入他的懷抱。亮晶晶的雙眸對上他的墨色眸子,也不知是歡喜多一些,還是驚訝多一些。
「你……你醒了?」她結結巴巴地問了句廢話。
「嗯。」眸子緊緊地鎖著她紅潤的臉頰,體內流動著難解陌生的情愫。
「你不驚訝我為什麼會出現在這里嗎?」她原以為他會有很多問題要問她的,哪里知道他只是很專注地覷著她,沒有言語。
「為什麼?」他輕輕地問。
「我才不告訴你,反正你也不太想知道。」她噘起嘴,不太高興地說道。
他心念一動,來不及制止自己,便低頭吻了吻她紅潤的小嘴,又覺不夠,試探著加深這個吻,甜蜜的滋味竟如絲緩緩地滑進他的心頭。他的雙臂緊緊地鎖她在懷里,就好像再也舍不得放開她了,只想將她揉進體內,摻進生命里。
他覺得不夠,怎樣都不夠。
一個人太久了,再多的溫存都不夠彌補他寂寞的心,他就像一個空洞,因為渴望,而龐然膨脹,但不會因為得到而適可而止,只會更加的貪婪。
「燕歸來,你沒有後路可以退了。」當她纏上他的那一刻起,他就決心不放過她了。
第二天,當她從司徒飛花的帳篷里睡眼惺忪地走出來的時候,全軍上下都瞪大眼楮,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緊接著,她爬上了司徒飛花那匹駿馬,一路上窩在司徒飛花的懷里,興奮地指指點點,與昨日那副死氣沉沉的樣子相去甚遠。而一向冷漠無情的司徒飛花不但堂而皇之地摟著一個下賤的婢女,還任由她口無遮攔的,甚至不時地閃動一點點笑意。與燕歸來同個帳篷的幾個婢女論姿色,自覺不比她差,論才情?得了吧,一個燒火的丫頭有什麼才情?于是,好幾個婢女紛紛趁夜跑到司徒飛花的帳篷內大肆搔首弄姿,只盼著也能跟小翠一樣飛上枝頭。
可是司徒大人那個眼楮好像被狗屎給蒙住了,對她們的美麗視若無睹,喝令全軍,有誰再膽敢闖他帳篷,杖責五十,然後他老人家就抱著小翠那賤婢親親熱熱地回帳篷了。
「呵呵呵呵。」燕歸來樂得捧月復大笑。
「很好玩,嗯?」司徒飛花恨不得一手掐死她。薄唇貼近她光滑的脖頸,落下密密細吻,懷抱很自然地為她敞開,將她溫柔地收納進最貼近心髒的地方。
她轉身摟住他的腰,螓首埋在他的胸口,「司徒飛花,我有沒有跟你說過,我爹爹娘親的事情?」
司徒飛花微微一僵,「有。」
她輕輕撫模著他僵直的背脊,將溫柔但堅定的力量傳達到他最脆弱的地方,「我娘是高麗的公主,我爹爹是十七皇子。爹爹在出使高麗的時候,遇見了娘親,然後就有了我。後來高麗出現叛亂,爹爹就帶著娘親,還有我,逃回了中原。可是皇帝爺爺不願意接受爹爹和娘親,只因為娘親是個很落魄很落魄的高麗公主。他幫爹爹安排了另一個婚姻,可是爹爹是那麼愛著娘親啊,他怎麼能接受爺爺給他安排的婚姻,而讓娘親受委屈呢?于是就有人給爺爺進讒言,說爹爹已經變節,一顆心再也不屬于大唐了。爹爹滿心以為逃回大唐就能一家團圓,哪里知道得到的卻是爺爺賜給的一杯毒酒?爹爹和娘親各飲下半杯毒酒,在彼此深情的注視下一起死去,可是他們都忘了,都忘了,還有我,他們忘記把我一起帶走了,我突然間就只剩下一個人,突然間,不知道活著到底是為了什麼。」燕歸來感覺到被司徒飛花緊緊地擁在懷里,感覺到他無聲的哭泣,「我也曾經恨過他們,恨他們只愛他們自己,恨他們成全了自己的愛情,卻把我一個人丟在世上。可是現在我才知道,他們把我留在這個世界,是為了我好,為了讓我去找一個可以像他們一樣同生共死的愛人。我的生命不是為了他們而存在的,而是為了我自己,我太小了,沒有人能給我做出抉擇,現在我大了,可以抉擇了,我選擇很好很好地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