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哪個土匪頭子下了令,只听咻咻的,無數離弦之箭如雨點朝山下飛去。
「大家都往後面的那個土坡跑。」司徒飛花一把將燕歸來攔腰勾起,飛快地往後跑,同時揮動鐵扇,擋開密集的弓箭。他躲進一個夾縫,才將燕歸來放下,探出頭,已經有不少兄弟橫七豎八地死在陣營里。他冷冷地嘖了一聲,抬頭看了一眼陡峭的山崖,然後對燕歸來,道︰「你待在這里不要動,這個地方很安全。」
「那你呢?山上山賊那麼多,你殺得完嗎?不要冒險。」
看見燕歸來那雙亮眸里閃動的緊張和在乎,司徒飛花怔了怔,他待她不能說好,三番四次傷她,她做什麼還關心他死活?他不禁看了看她的小臉,略顯清秀的小臉平日里掛滿了笑容,這個時候沒了一貫的笑意,叫他看著還真有點不習慣。他想,他是喜歡看她的笑臉的。察覺到自己的心思浮動,他突然轉開頭,咬了咬牙,寒聲道︰「我行動自會有分寸。你顧好自己便可,莫來管我閑事。」
他飛快地攀上山崖,如一只壁虎緊緊貼在山壁上,不過眨眼功夫,已消失不見。
燕歸來握緊粉拳。只有一種不甘心,一種很不甘心的感覺。
他是這樣,一而再地推開她,推開她對他的所有關心。憑什麼呢?
既然如此,又為什麼在第一時間,偏偏他要選擇保護她?
第八章遇險
山崖高三丈有余,山崖上叢林陡峭,每個狹隘關口都隱藏著好幾個山賊,他們拉著手里的弓箭,瘋狂對著山下掃射。
還有一部分的山賊舉著大刀,喊叫著,沖下山,正與部分的士兵打得不可開交。
司徒飛花若蜻蜓點水,踩著巨石在山賊背後騰空而起。鐵扇驀然撐開,露出藏在鐵扇里的瀝血刀鋒,他偷偷逼近正在酣戰的山賊,甩出鐵扇,一個漂亮的旋回,就無聲地放倒了數名山賊。
幾個回旋後,藏在山上的山賊數目銳減。山下的士兵發現弓箭雨不再密集,都舉著武器,殺將了出來。兩邊人馬混戰成一團,漸漸地,訓練有素的官兵佔了上風。
血漬如雨,噴在另一個山賊的臉上,他瞪大眼楮,駭然地往後看。
「後……後面有人!」幾個山賊紛紛退開,大聲叫道。
鐵扇上染滿鮮紅的血漬,司徒飛花低眉拂袖將那些腥冷的血漬擦去,微微抬起陰沉的臉龐,「你們,該死了。」
鐵扇一出,幾顆人頭紛紛掉落在地上,駭得幾個山賊兩腿發軟。
這時,只聞一聲淒厲的狼嚎,寒光陡然閃爍,司徒飛花尚來不及回頭,類似刀鋒的鋒利爪子就朝他飛快地抓來。他使輕功,飛起一腳踹開那怪物,定楮一看,竟是個長著人臉,卻兩手長毛,爪尖如刀的妖孽。那幾個山賊都紛紛躲到那妖孽的身後,好似這妖孽便是他們的統領。
司徒飛花冷哼一聲,撐開鐵扇,掩在身前,突地兩臂展開,飛也似的朝那妖孽殺去。
「小心背後!」
司徒飛花正與那妖孽拼殺之時,听聞這熟悉的叫聲,兩目陡然暴睜,發了狠勁,鉚足了內勁,一掌打飛了那妖孽。腰部陡然一緊,回頭,卻見燕歸來攤開雙臂,死死地抱住自己,他伸手一模,兩手竟濕漉漉的,全是燕歸來的血。
他一時失了神,慢慢抬起頭來,眼前突然就成了白茫茫的一片。只听到自己心跳的聲音,撲通撲通的,好像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他和素平一起,抱著娘親的尸體,愣愣的,四周好安靜,只有自己的心跳,像現在這樣撲通撲通的。
爹死了,娘帶著他還有素平,站在人群中,听那些老百姓在罵「叛國賊」、「高麗鬼」,他們往刑場上扔些爛菜葉、臭雞蛋,他看見有個臭雞蛋砸到爹的頭顱上,血淋淋的頭顱上,他笑了,就像現在這樣的笑了,也不知道是為了什麼而笑,只是,忍不住地哈哈大笑。
他瘋了。那個放冷箭的山賊愣愣地,手上拉著弓,卻在不停地發抖。
「快放箭啊,快啊!沒用的東西。」那個妖怪一腳踹開那個山賊,奪過弓箭,拉滿,箭飛馳出去,筆直地朝司徒飛花射出。
「小心!」燕歸來伸手要來擋,不料,司徒飛花更快,他穩穩地接住那把箭,血紅的眼眸陰冷地覷著山上的那些山賊。那山賊也嚇得不輕,沒命地四散開來,只剩下那個怪物又拉開弓。
鐵扇突地飛向空中,變做兩朵妖艷的蓮花,極快地飛轉著,不過眨眼工夫,只听倏地一聲,那怪物的腦袋就與身體分了家,鮮血四濺。
「殺啊,殺啊——」
司徒飛花向上望去,只見又一撥的山賊正滾滾地沖下山來。山下的大戰也已結束,趙雍帶著士兵暫且後退。
他抱起已陷入昏迷的燕歸來,飛快地逃離。
司徒飛花找了個隱蔽的洞府,連忙將燕歸來放下,檢查她的傷口。
那箭還深深地插在她的右肩膀上,他正想喘口氣,卻瞥見那傷口發了黑,「糟糕,箭上有毒。」眉間怒氣又起,他將燕歸來抱在懷里,牙齒咬得 響。
「飛花兄……」燕歸來努力睜開眼,可是眼前朦朧了一片,連司徒飛花的影子都看不太清楚。
司徒飛花勉強克制著自己不去發抖,道︰「莫怕,把箭拔出來就沒事了。」他將燕歸來平放在一塊干淨的地方,拾了些干柴,升起火,然後小心扯開她的袖子,那把箭插得極深,箭簇都隱沒在骨頭里,「你要忍著點,會有點痛,一會就沒事了。忍著點。」
燕歸來閉起眼楮,虛弱地扯起一抹笑容,「飛花兄,我燕歸來可是……可是金剛鐵骨,不怕痛的哦……你也不要害怕,不要……發抖。我沒事的。」
「我拔了。」司徒飛花難以相信自己竟會不忍心到這種地步。
「呵呵……呵呵,我不怕痛的。」她沖著他呵呵地笑,就像他們剛剛相遇的時候,那樣,笑得很天真。
她很快地安撫了他混亂的心情,他咬咬牙,用力地將箭拔出,黑血頓時噴了出來。
燕歸來只覺得一陣眩暈。可是她不能昏倒啊。
這里只有她跟司徒飛花兩個人,要是連她也不在了,那麼司徒飛花要多麼孤單?她不能丟下他一個人,「我爹爹……我爹爹是十七皇子,我娘親是個高麗……高麗公主。爹爹愛上了娘親……所以,有了小燕子。娘親……還有爹爹的笑容都記得好清楚……啊啊——」
司徒飛花吐出一口黑血,大手模了模她冰涼的小臉,用從不曾表現的溫柔,低聲道︰「我幫你把毒吸出來,會有點痛,要忍著點。」
「小燕子不怕痛……一點都不怕。」淚水從她大大的眼眶掉了下來,她是太懦弱了,總是要掉眼淚,所以爹爹娘親才不要她的,連死都不帶著她一起……
「阿來?」半天沒有听到她模糊不清的嘀嘀咕咕,司徒飛花心口驀然一痛,連忙抬起頭來。只見燕歸來緊緊地咬著嘴唇,血漬從她的嘴角一滴滴地滴落下來,「笨蛋,痛就喊出來。」他忙擦掉嘴邊的黑血,將她緊緊摟住。
「不痛……」
「怎麼會不痛?」他氣急敗壞地低吼,將衣擺撕成碎布條,將她的肩膀牢牢地綁了起來,「阿來,沒事了,現在快哭出來,快點哭出來。」
「不能哭啊。」她試著舉起右胳膊,可痛得她慘叫了一聲,「右手要是廢了,飛花兄……你可要養我一輩子啊。你要夾面條給……給我吃……我不懂,用左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