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筒另一端的妍雨靜默著不說話。她其實也想去看他,起碼該當面道謝,但她就是無法鼓起勇氣面對被人一語戳破兩人身分相差懸殊的事實。
等不到妍雨的回答,小芳只得提醒著說︰「涵修後天就可以出院了,你勢必是躲不掉的,還是好好想想怎麼面對他吧,有些事情,是你們兩個必須面對面解決的。」
聊完後,妍雨頹然的掛下電話。
是該解決的!她必須告訴涵修,她根本就是個不祥的人,否則她的親生父母怎麼會不要她?大鵬和安雅也為了她吵架,現在又害得他受傷住院,跟她在一起會有什麼好下場嗎?
她坐在沙發上,雙手環抱著自己的腿,無聲的落著淚,門外傳來了停車的聲音,門鈴聲接著響起。
會是誰?她用手在臉上抹了一下,起身去開門。
當門打開後,出現在她眼前的兩個男人令她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總裁。」她恭敬中帶有一絲畏怯的喊著。
「陸小姐,我們可以進去嗎?」成伯禮貌的詢問著。
「啊,當然可以。」妍雨連忙招呼著兩人進屋。
進了屋,妍雨更加局促不安,她知道在黎震天的眼里,她的家實在寒酸得可以。
「請坐,我去倒水。」妍雨盡職的扮演著主人的角色,心中忐忑不安的猜測著黎震天前來的目的。她與涵修的感情會在今天就畫下休止符嗎?
黎震天坐下後,環顧著屋內的陳設,簡單的家具陳設雖不名貴卻倒也溫馨適宜,置身其中令人覺得舒適,就像是回到家一樣。溫暖、舒服,像他剛和妻子結婚時一樣,讓每天在外忙碌奔波的他總希望能盡快結束外面的一切競爭,回到可以放松神經的窩,回到他心愛妻子的身邊。
看著在廚房里倒茶的陸妍雨,黎震天的嘴角露出了慈祥的微笑,有她來照顧涵修,他可以放心了。
「請喝茶。」妍雨端了兩杯茶放在桌上,不安的等著他們即將要說的話。
「陸小姐,我有個請求──」黎震天話才出口,妍雨就忍不住打斷他的話。
「如果你是來告訴我要我離涵修遠一點的話,我必須無禮的拒絕你,因為你不能不給我機會就認定我不適合涵修,我……」妍雨眼眶一紅,哽咽的說︰「我不能沒有他。」
她說出來了,她真的把心里的話說出來了。往事歷歷在目,涵修對她的好、對她的寵、對她的情,全在瞬間浮現腦海,給了她勇氣、給了她力量,讓她向黎震天坦誠了一切。
黎震天緩緩的露出笑容,「你誤會了,我不是來拆散你和我兒子的,相反的,我希望你能今晚到醫院去陪涵修,因為我真怕這家伙會在半夜里潛逃出來看你。」
妍雨一時間不知道怎麼應對這句話,實在太出乎意料之外了。
「我……真的可以嗎?」妍雨不確定的又問了一次。
「嗯。」黎震天點了頭,笑著說︰「我不是個在乎門第觀念的老頑固,只是和我那不夠成熟的兒子在一起,還要請你凡事多擔待些。如果他有什麼對不起你的地方,盡避告訴我,我替你作主。」
「你不在乎我是個孤兒?」妍雨傻傻的問,深怕自己誤會了他的意思。
黎震天微笑著搖了頭,「那和愛情一點關系也沒有,不是嗎?」
意外、感動、震撼,妍雨找不到一個貼切的形容詞來形容她此刻的心情,好像在剎那間,幸福離她好近好近,她的人生仿佛從此時才開始。
「謝謝你,謝謝。」妍雨紅著眼眶道謝,心中的魔障終于完全鏟除干淨了。
「應該是我謝謝你,你讓涵修的未來不孤單。」黎震天真誠的說。
聞言,妍雨的眼淚就像水龍頭一樣關不住。她萬萬沒想到黎震天會接受她,她好幾個夜晚的擔心與失眠全都在此時有了回報。
「別哭了,待會兒讓涵修看見還以為我欺負你,他又要和我翻臉了。」黎震天示意成伯,「走吧,我們先送陸小姐去醫院,然後再回家吧。」
☆☆☆
妍雨小心翼翼扭動著病房的門鎖,就怕吵醒了休息中的涵修。可是當她打開門,藉著淡淡的光線看向床鋪時,禁不住倒抽一口氣。
涵修不在病床上,難道真被總裁料中了?
心急的她轉身就要走,卻和從廁所里開門出來的人撞個滿懷。
「痛,好痛!」涵修慘叫著,一邊模著纏了紗布的手臂,懷疑是哪里跑出來的冒失鬼。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妍雨在心底罵著自己。難道她還害得他不夠慘嗎?
妍雨這一出聲讓涵修忘了疼痛,乍現的驚喜讓他緊緊擁抱住她,舍不得放手。
「我終于等到你了。」涵修在她耳邊低語著,「我原先還一直擔心你會就這麼消失不見,不過我對自己發誓,就算是天涯海角,我也要把你追回來。」
他的一番深情輕易的就把妍雨惹哭了,她總算想通了一件事。如果生命里已經有了令人滿足的東西,何必在乎那一兩項缺憾呢?涵修給她的深情與關愛,足以彌補許多不足了。
「別哭了,你的淚比我的傷還讓我疼。」涵修溫柔的抹去她的淚,轉移話題說︰「是小芳說服你來嗎?」
「不。」妍雨搖著頭,回答說︰「是你父親要我來的。」
「我爸爸?」涵修驚異的說︰「怎麼可能?」
「你先到床上好好躺著,我慢慢解釋給你听。」妍雨扶著涵修到床上躺下,這才將自己遲遲未出現的矛盾與黎震天去家里後的交談說了出來。
「如果不是他授權醫生在必要時可以用麻醉劑對付我,我早就跑出去了。」涵修聳了聳肩說。
「這就叫知子莫若父吧!你父親模透了你的脾氣。」
「是嗎?」涵修語氣淡漠。他們畢竟是父子,流著相同的血液,能不熟悉彼此嗎?「對不起,我忘了你不喜歡提到你父親。」妍雨歉然的道。
「不要緊,我不忌諱和你談任何事。」涵修緩緩的說︰「對我父親,我也有著很深的矛盾,我忘不了母親的死,但看著父親的兩鬢白發,我又狠不下心繼續恨他。」
妍雨主動伸出手握住他,企圖灌輸自己一點點微薄的力量給他,「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我是個孤兒,從小到大都羨慕那些有父母可以依靠,有雙親給予關愛的人。也許你母親往生的原因真與你父親有關,但那都是上一代的事了,我不希望你把自己變成一個孤兒。」
甭兒?這兩個字讓涵修沉思了一會兒。
母親已經過世了,他和唯一有血緣關系的父親卻如此陌生,妍雨想要點醒他的事,他懂了。
「況且從我害你受傷這件事情來看,總裁還是很關心你,你若瞧見他和醫生說話的表情,一定可以感受到他隱藏在心中對你的疼愛。」她仍記得當醫生說出涵修不會有事時,總裁那如釋重負的表情。
「別再說是你害我受傷的,我不愛听。」涵修突然開口說道。就是因為她的自責才讓他足足等了一天不是嗎?
「可是……」妍雨還想說些什麼,卻被涵修用食指輕輕的擋住了。
「這純粹是個意外,誰都不願發生的意外,我相信就連那粗心大意的司機也是一樣。我只是湊巧沒開成會議,又湊巧的想見到你,才又湊巧的在那危險的時機里出現,如此而已。」
他用了那麼多的「湊巧」來解釋這場意外,為的也只是要讓她寬心,別再內疚。他那細膩的心思,讓她除了感動還是感動,她欠他的該怎麼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