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中沒有嘲弄的成分,平和得像是在揶揄一個多年不見的老朋友。
「是的。」她輕聲承認。「我從小就念美國學校,小學畢業後就到美國去了,直到大學畢業後才回來,被安排進入家族企業工作,沒什麼特別的。」
「對妳來說或許一點都不特別,但很多人的人生不是這麼理所當然的,必需要透過不斷的競爭才能生存。」
接下來是好一陣子的沉默。凌依藍咬著嘴唇,不知該說些什麼。他說的對,她的確是幸運的。她的成長過程是在最周密的保護和呵護之下,從來不需要為了生活而費心,但他不同。
她沒有能力了解他為了生存所受的苦和折磨,那只有親身經歷過的人才能體會。他們的出身背景是如此天差地遠,也難怪兄長會說他配不上她了。他們根本是兩個世界的人!
「妳還沒回答我的問題。」成剛低沉的嗓音將她拉回神來。「想好要告訴我答案了嗎,凌依藍?」
「我不知道。」她遲疑了半晌,才誠實地道︰「我現在的心思有點紊亂,我想……」
「妳在怕什麼?怕流言把妳和我沾上邊、抑或是妳哥哥的反對?」他慢吞吞地開口,表情略帶嘲弄。「這絕不是真正的妳,凌依藍。我說過,該是妳做些改變的時候了。顛覆一下所有人對妳的看法,讓大家知道一個家教嚴謹的大家閨秀居然和一個聲名狼藉的浪蕩子在一起,妳不覺得是一大挑戰?」
他的嗓音低沉且極具誘惑力,令她心中的反抗因子開始蠢蠢欲動。是的,她一直是被公認的乖乖女,從未做過任何離經叛道的事,但這卻不是她的本性。就這麼一次,她想遵從自己的本能和直覺的意願行事,嘗嘗自己做決定的滋味。
她深吸了口氣,在勇氣消逝前下定決心,「好,我答應你。」見他挑起一眉,她匆匆地接了下去,「但不是結婚,而是合演一出戲,讓所有人以為我們在交往,既可以藉此向我哥哥表達我不願受他擺布的決心,你也可以藉此測試你這麼做的效果。如何?」
成剛微瞇起眼,看來似乎在考慮。「這出戲要為期多久?」
「我想三個月應該夠了。當然,在這當中只要有一方反悔,那隨時可以停止。這段期間內,除了在公開場合表現親昵之外,我們不用向對方交代彼此的行蹤和私事,也不能有任何……違反對方意願的行為。」
「意思是,除非妳心甘情願,否則我不能吻妳、踫觸妳?」
凌依藍的頰上泛起紅暈,忍不住憶起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情景。即使當時燈光不甚明亮,但她仍記得他熾熱的吻和,回憶令她的身體開始發熱。
她將這個念頭甩出腦海。「對!」
成剛沒有馬上回答,表情依舊莫測高深。她緊盯住他的臉,卻發現要看出他的心思實在是太難了。
「沒問題。」他終于開口,朝她伸出手。「為我們未來三個月的合作,握個手如何?」
「當然。」她伸手和他一握。他的手微一施力,令她重心不穩地傾向他,他的頭俯了過來,嘴唇輕柔地封緘住她的。
這個吻和第一次的野蠻不同,而是溫柔而需索,緩慢地撩弄著她的唇舌,將她的急喘全沒入他的唇里。她還來不及反應,他的唇已經緩緩離開了她。
她勉力壓下那抹昏眩,努力保持輕松的語調,「我們的戲已經開始了嗎,成剛?」
「當然。記得嗎,我不喜歡浪費時間。」他悠閑地道,自在地靠回椅背。「這兒是公共場合,咱們四周有不少人是社交圈的常客,方才這一幕過不了多久就會傳遍整個社交圈,妳最好有點心理準備。」
凌依藍注視著他泰然自若的表情,顯然這件事一點也不會困擾他。
然而就算她想反悔也來不及了,當他伸手邀請她起身,在整個餐廳客人的眾目睽睽之下輕扶著她的腰往門口走去時,她忍不住開始懷疑自己的作法是對或錯。
第三章
「我听到了一些風聲,說妳最近和成剛走得很近。」一走進客廳,凌健飛劈頭就說︰「有沒有這回事?」
凌依藍從書中抬起頭來,迎上滿臉怒氣的兄長,詹能杰則跟在他身後。
「是又如何?」她不動聲色地道。
「我警告過妳少去招惹這個人。他專門和一些女明星和有錢的富孀牽扯不清,妳是存心和我作對,還是根本沒把我的話听進去?」他面色鐵青。「成剛可是情場老手,妳呢?妳女敕得像棵剛發新芽的大白菜,根本不懂得怎麼保護自己。」
「你把我想得太愚蠢了,哥。我已經二十四歲,不是四歲,連分辨善惡的能力都沒有。」
「妳……」凌健飛氣急敗壞,整張臉漲成豬肝色。「妳是白痴還是瘋了?能杰這麼好的對象妳不要,偏偏要去招惹一個聲名狼藉的邪魔歪道,人家會在背後怎麼議論妳?」
「那又如何?我不在乎。」凌依藍的表情依然不為所動。「我不是在和你賭氣,而是在告訴你,我要和他在一起。成剛是個什麼樣的人必須等我親自了解後再做結論,其它人的評斷和妄加揣測都不關我的事。」
「我現在就可以告訴妳他安什麼心,他只是想和妳玩玩罷了,向其它人證明除了女明星和富孀之外,連名門千金凌依藍都是他的囊中之物。不出一個月妳就會哭著來找我,到時可別怪我沒警告過妳。」
「那我們就等著瞧吧。」她冷冷地回道,轉向一直不語的詹能杰,「我很抱歉,能杰。」沒等回答,她徑自轉身上樓,留下客廳里的兩個男人。
「依藍說的對,健飛。」一會兒之後,詹能杰才對好友勸道︰「既然依藍已經心有所屬,也許你不該干涉太多……」
「我不會同意姓成的追求依藍,絕不可能。」凌健飛咬著牙根,眸子里進出兩道寒光。「成剛最好識相些,如果他敢再糾纏依藍,就別怪我對他不客氣了。」
成剛終于領教到社交圈里的流言蜚語可以傳播得多麼快捷迅速了。
不出半個月,他和凌依藍交往的消息已經傳遍了整個社交圈,有人更以「流氓囝仔和白雪公主」的組合來形容他們,指出他們出身的南轅北轍和毫不相配,更有好事者開始打賭他們兩個人的戀情能維持多久。
這些人難道都是吃飽了撐著嗎?他忍不住微微蹙眉。
此時門上響起兩聲輕敲,他將報紙丟回桌上去,「進來。」
門開了,一個不在他預期中的人出現在門後。
「董事長。」他有些詫異。自從幾年前陳常盛將事業交棒之後,便一直過著愜意的退休生活。除了在每個周末固定將工作進度向陳常盛回報之外,他也並不常見到這位老董事長,沒想到他今天竟會親自到公司來。
「嗯。」陳常盛闔上門走了進來。即使已經年近七十,他依舊聲若宏鐘、神采奕奕,一點也不顯老態。「和永洋集團的並購案談的怎麼樣了?我听副董提到對方態度十分強硬,似乎還需要多一點時間和他們周旋?」
「再強硬的人也敵不過利益誘惑,只要讓他們以為嘗到甜頭就沒問題了。」成剛輕松自若地回答。「我昨天和他們的負責人談過,他已經接受了我們開出的條件,只等最後一些細節談妥後就可以簽約了。」
「真的?好極了,我就知道你不會令我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