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連雅晴真摯地道。「但譚森並不這麼想。他是個知恩圖報的人,認為這是他必須做的,是不是?」
或許吧!房玄菱想著。就因為他是個懂得報恩的人,所以他不僅願意金援長興實業,運用各種關系解救人杰免于吃上官司,甚至還答應人杰荒謬的提議,要幫她找個丈夫!
「我覺得我們會成為很好的朋友,玄菱。」連雅晴拉住她的手,笑得眼楮都眯起來了。「有空的話,咱們再一起出來喝茶聊天,你說好不好?」
「當然。」看著她真誠的笑臉,房玄菱突然覺得一陣艷羨。雅楮是這麼好的一個女孩,家世良好、聰明美麗,而且又是這麼善良且體恤人意。她發現自己無法嫉妒她,雅楮和譚森……的確
是十分相配的。
「雅晴。」一個聲音響起。她們同時回過頭去,看見連晉源就站在她們身後。
「爸。」連雅晴站了起來。
「連董事長。」房玄菱也跟著起身。
「雅晴,里頭有一些世伯等著你過去打聲招呼呢。」連晉源說道,朝房玄菱微微頷首。「房小姐,招待不周的地方還請多多包涵。」
「您太客氣了,連董事長。」她柔聲道。「您和雅晴去忙吧,別招呼我了。」
「那我們就先離開了。」他的目光不著痕跡地在她身上轉了一圈,然後和女兒轉身離去。
玻璃門合上了,四周又回復原來的寂靜。房玄菱再朝客廳里望了一眼。
這場晚宴不知道會持續到什麼時候?或許她應該先離開……
逮了個不受人注意的空檔,她偷偷溜到外頭的花園去。夜晚的微風沁涼,偌大的庭園里只有蟲嗚的聲音。她走下台階朝涼亭走去,遠遠的便瞧見那個熟悉的高大背影佇立在前方。
是譚森!
她緩下腳步,考慮著該不該去打擾他。正在猶疑的當兒,他已經回過頭來瞧見了她。
「嗨,玄菱。」他性感的薄唇展現微微的笑容。
「譚森。」她穩定一下略帶急促的心跳,朝他走了過去。「你怎麼在這兒?不用去幫連董事長招呼他的客人嗎?」
他的眉毛揚了起來,眸里興味閃爍。「為什麼?這是他的私人聚會,並不是我的。」
等你娶了雅楮之後,那又有什麼不同?她沒有說出口,但她知道譚森明白她的意思,不過他並未多做解釋。
「人杰來這個場合露臉,有助于長興實業的發展。」他沉思地說。「今晚受邀的都是連董事長的知交,也全是商場上重量級的人物,如果人杰能把握機會,長興實業仍然是大有可為的。」
房玄菱沉默不語。雖然贊森的語氣和表情一樣平淡,但她知道他的用意除了金錢上的支援之外,人杰還是得自己去尋找、創造機會,畢竟想成功,除了靠三分運氣,還得要本身鍥而不舍的努力。
「你怎麼會認識李尚達的?」他轉移話題,故作不經意地問。回想起那天李尚達對她慇勤的嘴
臉,仍然令他不甚愉快。她有些訝異他會這麼問。
「他女兒是我幼稚園的學生。」見他仍然不說話,她感到有些納悶。「怎麼,有什麼不對嗎?」
「李尚達是鐘表業小開,家世背景尚可,但是他素行不良,花邊新聞不斷。」他半晌後才慢吞吞地接口。「你知道他正在和老婆打離婚官司嗎?」
「我知道。」
「既然如此,你就該離他遠一點。」他粗聲道。
「我告訴過你,他只是我一位小孩的家長,如此而已。」她微側著頭看他,語氣十分平淡。「他說他正在辦離婚,想和我談談關于孩子轉學的問題,如此而已。就算他在追求我又如何?我
有交朋友的自由,更不認為這需要向你報備。」
譚森緊盯著她平靜的表情。她沒回避他的目光,眼眸深幽卻隱含怒意。
他驀然了解自己的質問有些無理,但是……該死的,只要想到那個李尚達對她不懷好意,他就覺得心情惡劣。
「我只是提醒你,和這樣的男人有所牽扯,對你並沒有好處。」他深呼吸好平復心情。那份莫名的保護欲令他的聲音緊繃。
「我已經長大了,譚森。」房玄菱露出一抹自嘲的笑容。「我早已不再是當年那個才九歲、總愛黏著你的孩子,也不是那個才十四歲,會在機場抱著你的大腿,哭著求你不要走的小女孩,
我不需要任何人來告訴我,什麼事該不該做。」
他明白!他只是不願意接受他的小玄菱已經長大的事實。
月光淡淡地映照在她臉上,使她呈現一種出塵月兌俗的靈秀和優雅。譚森抿緊薄唇,感覺心里一陣隱隱的騷動。
「你變了,玄菱。」他啞聲說道。
「人總是會變的,不是嗎?」她避開他的目光,凝望著前方的幽暗。「我母親過世後不久,爸爸也跟著倒下,我和哥哥一時之間從養尊處優、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變成得去適應外在環境的改變,我不得不逼自己長大去面對這一切。」
譚森沒搭腔,臉上掠過一絲痛楚的神色。他了解這樣的心境!
十五歲失去父親那年,他原本無憂無慮的世界也在一剎那間粉碎,童稚的心靈完全被孤獨所佔據,從那時開始,他已不再擁有做夢的權利。
見他不發一言,房玄菱明白自己必定是踫著了他的痛處。咬咬唇,她伸出手輕覆住他結實的手臂。
「我今天會答應來這兒,只為了告訴你我的想法。」她柔和地說。「我很感激你願意在我們危難時出手相助,但我並不需要監護人來幫我選擇合適的結婚對象,我也不認為需要找到一個金龜婿才能讓我的幼稚園維持下去。」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父親遺留給你的那份遺產,全部都被人杰拿去填他挖的無底洞,一毛不留。」一絲陰黯的笑容閃現在他的唇邊。「長興實業已不再能提供你財務上的支援,你認為能靠自己的能力撐多久?」
她知道這個事實,但她痛恨他如此冷酷無情地說出來。
「這不干你的事。」她掙扎地道。
「你知道我是對的。」他注視著她,那抹嘲諷的笑容仍掛在他唇邊。「找個有權有勢的對象沒什麼不好,重要的是,他還願意付出婚姻的承諾。有我幫你過濾對象,至少你會知道那些接近你的人可以付出什麼,對你只有好處。」
她不再反駁地回視他冷靜的表情。他變了!歲月在他嘴角留下譏誚的痕跡,他不再是以前那個雖然頑抗倔強,卻仍對生命有著熱情歡欣的大男孩,現實的商場闖蕩讓他變得冷漠而嚴酷。
他們談論的是她的婚姻,是她未來的丈夫人選,她要托付一生的對象,然而他的表情卻好像他們談論的只是一件商場上的生意罷了,不帶絲毫感情。
「為什麼,譚森?」房玄菱低語。「為什麼你要這麼做?」
「你就像我的妹妹一樣,這也是我應該做的。「他片刻後才緩緩答覆。「這是我惟一能報答房伯伯的方式,畢竟這是我欠你們的,不是嗎?」
妹妹,他只當她是個妹妹!她強壓下心中那一抹苦澀感。有那麼一瞬間,她想朝他大叫,命令他和人杰停止插手她的人生,但她什麼都沒做,只是靜靜地坐著,將雙手交疊在膝上,眼眸低
垂。
「玄菱?」見她不發一語,譚森微微皺眉,仔細端詳她的表情。「當然,除非你有另外的想法。我並不介意幫助伯母的幼稚園……」
「不用了。」她很快地打斷了他,甩甩頭。「你說的對,如果我想讓幼稚園繼續經營下去,那麼這是最好的方法。你願意解決長興實業的債務問題,對我們來說已經是天大的恩情,我不能再讓幼稚園也成為你的負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