瞪著照片上的男人,她完完全全地震住了。
生魚片、蘆筍手卷、野菜沙拉、燒肉卷、炸蝦……滿滿一桌全是她愛吃的日本料理,她卻有一口沒一口地吃著,整個人恍恍惚惚、失魂落魄,像為了什麼事而心神不寧、鎖眉下層。
明眼人一瞧就知道她不對勁,尤其吳柏彥已經注意她一個下午了。
為了了解狀況,他還特地帶她來這間設有包廂的高檔日本料理店,預備兩個人好好吃頓飯,結果她還是心不在焉。
「親愛的,妳今天很反常哦,吃得這麼慢。」他用著稀松平常的口氣說著,一邊挾塊烤魚下巴到她盤里。「是下是這間日本料理沒上回那間好吃?」
「彥……」她突然間停下筷子,猶豫著慢慢抬起臉。「我想問你幾個問題。」
「問題?什麼問題?」
抿著唇,她低低地問︰「你……你愛你的前任女朋友嗎?」
吳柏彥倏地震住,宛若電流竄過全身,但表面上依舊從容鎮定。
「怎麼突然想問?」
「你可以——老實地回答我嗎?」她不想觸怒他,她只想了解她始終不了解的「真相」。
深吸口氣,他神色平和地回答。「我當然愛過,只是,愛得並不深。」
「既然愛得不深,你怎麼會跟她在一起兩年多?」她的手擱在桌下緊緊互握,用力之切讓指尖都泛白了。
「之間其實也分分合合了幾次,只不過都沒真的分開,」他語重心長地沉聲道。「不過我承認,這兩年來我虧待她許多,畢竟她對我付出了所有,我卻一直在保留,所以即使分手,我也沒有太多的掙扎。」他不想替自己找任何冠冕堂皇的借口,因此很坦白地敘述著他的過去。
「你……」
「妳想知道什麼我都會告訴妳,因為我從來就沒有騙妳的意思。」深邃有神的黑眸定在她身上,努力找尋著她臉上可能出現的諒解與釋懷。「如果妳還想問什麼,我都會老實說的。」
「雖然你不算騙我,卻玩弄了別人……」低著憂傷的臉兒,孫華潔面色慘淡地把頭一搖,聲音小得讓他听不清楚。
「華潔,妳剛剛說什麼?」隱約了解事情的嚴重性,他凝重地問。
「所以你只當她是你的性伴侶?」她毅然決然地抬首迎視他的眼,胸口因這句話的出口而不穩起伏著。
「什麼?」他震住。
「是不是?你這兩年多來一直忍著沒和她分開,是不是只是因為你的生理需要?」照理說她應該覺得臉紅、尷尬,但另一股怒火卻不禁上揚,兩者矛盾的情緒在心頭糾葛纏繞,讓她幾乎要瘋了。
只是一瞬問,吳柏彥臉色陡沉,陰寒冷厲的黑眸覆上一層薄冰。
「她找過妳了?︰這是唯一的可能,要不然以華潔單純開朗的性情而言,根本不可能會有這樣的想法。
她很快地搖頭。「她並不知道我認識你,是我自己無意問發現的。」
「但妳們怎麼會認識?」
「事實上就是認識,一切就是那麼剛好,跟她沒有關系。」她沒有讓杜詩晴知道自己就是吳柏彥的女朋友,殊不知自己早被反過來利用。
「她告訴妳我跟她交往兩年,只因為性?」他的聲音略沉,整個人都顯得緊繃而沉鷙。
「她……她只是說出她的感覺,但我覺得……」
「妳覺得我是這樣的人?」不待她說完,他直接截話反問。
「我……」她迷惑于他的怒氣,也無措于心底的掙扎。「我很想相信你,但是,事實證明你根本不是真心在對待她。」
「對!」他毫下考慮地回答。「或許我對她真的不夠真心,但那又如何?我現在愛的人是妳啊!」
「可是,可是不應該是這樣的……」當他伸手想抱她,她恐慌地逃了開來,看到他滿臉受傷挫敗的表情,她難過地環住自己雙臂。「也就是說,你跟她一分手就和我在一起,所以,我只是你的現任性伴侶。」
「妳當然不是!」他氣極低吼,霸道地睬著榻楊米從後方緊緊抱住她。「我從來沒有這麼想過,對妳沒有、對她沒有,純粹就只是愛的深度不同罷了。」怕她再度逃離,他使著蠻力將她困住,而她只能無力地任他圈在懷中。
「我不能了解你這樣的人,我真的沒有辦法了解……」她痛苦地喃喃自語。「尤其在听到你對她的一切之後,我更無法接受你這樣的行徑跟作法,你太殘忍、太自私,你傷害了那麼愛你的一個女人,我……」
「就算我確實傷害了她,又跟我們之間的感情有什麼關系?」他氣憤難當地扳過她的身子。「難道因為我曾經談錯了一次感情,從此我就沒有資格再愛嗎?」
不想掉眼淚的,她是真的想堅強的、瀟灑的、認真的跟他就事論事,但無奈她阻止不了心酸的淚水奪眶而出,只能眼睜睜地看它們墜下衣襟。
「我也是女孩子,她又是我的朋友,我如果可以無動于哀就沒事了。」她悲傷地啜泣著。
「不要鑽牛角尖,妳要相信我對妳是認真的!」她的眼淚讓他又氣又急,既心疼又不舍地拿起干淨的紙巾擦去她的眼淚。
「你對她難道就沒有說過這樣的話嗎?」
「我……天哪!我不可能記住苞她說過的每句話,即使說過,妳也不能因此定我的罪,畢竟在愛著的時候,這樣的話是不可能沒說過的。」
她明白他說得很有道理,她真的明白,然而每每想到杜詩晴的遭遇,她就覺得他是個壞蛋,是個不可原諒的人。
「妳不要哭,妳這樣哭讓我的心都碎了。」不忍之余,他摟住她溫柔撫哄,不再對她怒目相向。「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我可惡、我卑鄙、我下流,但我就是不能沒有妳。」
听到他這麼說,她貼在他胸前哭得更厲害了。
「我不知道除了『性伴侶』三個字以外,她還跟妳說了什麼,不過我認了,她指控我的罪名,我可以照單全收!可是妳听著,我——是真的真的用心在愛妳,過去的我或許荒唐,不懂如何去愛,但是我現在懂了,妳如果因為我過去的錯而放棄了我,那麼,我會痛不欲生的。」
無法再作出理性的思考與決定,她只能讓淚水盡情奔流,暫時忘了要去抉擇。
因為是愛,所以學會貪求。
因為貪求,所以難以放手。
愛情,原本就是自私的。
「妳為什麼要這麼做?」
震驚之中,楊德理萬分錯愕地問了這句。
在她與阿彥分手後亟需愈合傷口的這段時間里,他總在她需要的時候陪著她、安撫她、听她說話、听她訴苦。
今天也不例外,她一通電話響起,他便擱下手邊工作來到她的住處,哪曉得,競從她口中得知了這樣的事。
「不為什麼,純粹是想出口氣罷了。」她輕描淡寫地回答。走至窗台前的紅色圓凳坐下,表情凝重地遙望著灰蒙蒙的天色。
「出口氣?有這個必要嗎?」他沒想到詩晴會做出這樣的事,緊蹙的眉像打了萬千死結無法解開。
「你不是我,當然無法體會我的感受!」
「但是妳這麼做,對妳有什麼好處?」
「哼,我不需要得到任何好處,我只是不想讓他們好過罷了。」她冷漠以對。
人是如此矛盾,表現在外的假象,好象自己堅強有如鋼鐵一般,然而實際上,內心那道城牆卻脆弱得不堪一擊。
「妳利用那個孫華潔來達到目的,有沒有想過後果?」
「他們要是因此而分開,那就是我要的結果了。」
「難怪……難怪這幾天阿彥的臉色會這麼難看,妳……妳到底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