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什麼是殺人?是不是有人死了?」八歲的寧念榮,似懂非懂地問著。
「對,也許前面出了什麼事吧。」寧念娣停下了腳步,牽著寧念榮順著人潮奔跑的方向往回走著,「小榮,咱們先找個安全的地方,問清楚前頭到底出了什麼事。」
人流越來越多,更多的人朝著他們這邊跑了過來。
寧念娣本能地拉著弟弟的手,加快了腳步。
「阿姐,我……我跟不上。」小家伙喘著氣道,突然拿著花燈的手被後面跑上來的人一撞,整個花燈月兌手而飛。
「我的花燈!」他驚呼著,小小的身子,努力地想要去救下那被撞飛的花燈。
「小榮!」寧念娣反手抓去,卻沒有抓住小家伙。
花燈落地,燈里點燃的燭火,霎時點燃了紙糊的燈罩。寧念榮跑到了燃起的花燈旁,可憐兮兮地眨巴著雙眼,「我的花燈……嗚嗚嗚……我的花燈……」
人潮,依舊在迅速地涌來,眾人似乎都在忙著奔跑,根本沒人會注意一個只有半人高的小孩。
有人跌跌撞撞地跑來,眼看著就要撞上那小小的身子了,寧念娣想也不想地飛撲上去,環抱住了弟弟幼小的身子。
撲通!
她被人狠狠地撞倒在地。
好痛!
她皺著眉,掙扎著想要爬起來,卻緊跟著又被一個人的腳踩在了背上。
騷動的人群驚恐地奔跑,寧念娣只覺得身上各處都是火辣辣地疼痛。一下接著一下,或撞,或踩,像是沒有止盡一般。
可是此刻,她全部的心神,都放在了懷中的小人兒身上。努力地保護住他,不讓他受到一點傷害。
「阿姐……阿姐……」寧念榮被寧念娣護得好好的,他甚至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只知道阿姐的手臂摟得他好緊,阿姐的身子,壓得他都有點喘不過氣來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寧念娣終于感到,身上不再有新的疼痛增加了。她抬起頭,小心地望了望,四周靜悄悄的,剛才的人潮仿佛像是一場幻境。只有那依舊懸掛著的各種花燈,仿佛在述說著方才的熱鬧。
小念榮從她懷里掙扎出了腦袋,大口地喘著氣。
寧念娣顧不得自己身上的疼痛,只是小心地察看著弟弟的全身,「有沒有哪兒傷著了?」
小小的腦袋搖了下,他仰起頭,眼瞳濕漉漉的,「阿姐,花燈沒了……」
「阿姐以後再給你買個更漂亮的!」她說著,努力地撐起身子站了起來,牽動到了疼痛處,讓她又是一陣齜牙咧嘴。
「阿姐,你怎麼了?」他奇怪地看著她那忍住疼痛的表情。
「沒事。」她勉強地笑笑,牽起小榮正要離開,一雙腳,卻不期然地進入了她的視線。
那是一雙穿著白靴的腳,很白,鞋面上幾乎可以說是縴塵不染。然後是白色的袍子,邊角處繡著精致的花紋,再然後,她看到了一張臉,一張很干淨,很清俊,也很美的臉龐。
那張臉上,有著一雙很清澄的眸子,猶如世間最純淨的水般,只是此刻,這雙眸子卻像是看著死人那般的——看著她!
第二章做我阿姐(1)
那看著她的眸子,是清澈的,卻也是死寂的。她從來不知道,有人的雙眸,可以美成這樣,卻也可以平靜成這樣。
可是當她看到他的手時,卻整個人猛然一驚。
如果說,剛才她對這個陌生的少年是一種贊嘆的話,那麼現在,則是害怕了!
因為少年的手,滿是血紅。和他的一身白衣,是如此的不協調。她的腦中回想起方才那些奔跑的人群所喊的話,隱隱地拼出一個事情的輪廓。
這個少年……太危險了!寧念娣的手指不自覺的拽緊了身旁的弟弟。
「阿姐?」小念榮不解地抬頭,看著自己姐姐緊張的神情。
「我們快走!」她拉著弟弟,返身準備朝著與少年相反的方向離去。
倏地,兩道身影擋在了她的面前,攔住了她的去路。
她一窒,只听到了一道清麗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像是瑞雪般冰涼沁心。
「你為何要那樣的保護他?」那個穿著一身白衣的少年這樣問著她。
她一震,呆呆地回頭,看著少年。
「為何要保護他?」少年平靜地把問題重復了一遍。
寧念娣咬咬唇,雖然不明白他為什麼這樣問,不過她還是回答了︰「他是我弟弟,我自是要護著他的。」那攔住她去路的兩個人,顯然和這個少年是一伙的。
「只因為是弟弟,便可以理所當然地被保護嗎?」少年自言自語著。剛才,他看到她不斷地被人撞著,踩著,卻依舊只是護著懷中的這個所謂的弟弟。他不明白,為什麼她不丟下懷里的人獨自跑呢?
「哎?」
沒等她反應過來,少年卻又再次說道︰「若是我讓你殺了你弟弟呢?」
寧念娣嚇了一大跳,想也不想地否決道︰「不可能!」
「若是你殺了他的話,我可以不殺你;若是你不殺他的話,那麼我便殺了你。」他一步步地朝著她走來,明明他走得很慢,可是眨眼間,就到了她的面前。
「你憑什麼決定別人的生死?」她甚至不明白,他們姐弟二人,是如何招惹了這個陌生的少年?
「憑什麼?」少年低頭想了想,倏地伸出了那染血的手,掐住了寧念娣的脖子,「我比你強,所以可以決定你的生死,就如同我比他們強,所以也可以決定他們的生死。」他的另一只手,指了指站在他們姐弟身旁的冰景冰華。
縴細的脖頸,被那修長的五指包裹著,那手掌上粘膩的鮮血,也沾上了她的脖子。血腥的氣息撲鼻而來,讓她難耐地皺緊了眉頭。
寧念娣伸出一只手,費勁地想要把脖子上的手掰開,可是卻根本徒勞無用。而她的另一只手,卻自始至終都緊緊地抓著寧念榮。
「阿姐!」寧念榮即使年幼,卻也明白對方正在對他姐姐不利,于是沒有被寧念娣拉住的另一只小手握成了拳頭,想要去打那少年。
衣袖輕輕一拂,如同一只無形的掌,轟在了寧念榮的胸口。
小小的身子,咕咚一聲,便昏了過去。
「小榮!」寧念娣焦急無比,她只能看到弟弟突然一頭栽倒,可是現在她除了死死地抓緊弟弟的一只手外,根本什麼都做不了。脖子上的手指硬如鐵鉗,她根本就移動不開分毫。
「他只是昏過去而已,還沒死。」少年垂眼,盯著那一大一小交握著的雙手。縴縴素手,卻把那小小的手,握得很緊很緊,緊到那素手的背面已然青筋都爆出。
這女人,難道到了這種時候,還想要保護她的弟弟嗎?
少年的眼,終于開始仔細地打量著寧念娣。她的臉小小的,只有他手掌大小,細細的柳葉眉,俏麗的小鼻,女敕紅的唇瓣咬得死死的,粼粼的雙眸中,滿是擔心,只不過,這種擔心只是為了那個昏迷中的小孩而已。
「你的選擇呢?是你死,還是他死?」少年冷冷地問道。
寧念娣只覺得喘息越來越艱難,這個人,真的會殺人的!在將軍府中,她也見過不少征戰沙場的將領士兵。
但凡是殺人多了,身上總是會有著一種無形的殺氣。這個少年的身上,無疑也有著這樣的氣息!
原本驚慌不已的心,此刻,突然靜了下來,她不再掙扎,而只是定定地回望著對方,「我和我弟弟,真的只有一個人可以活?」
「是。」
「那麼,我死。」她的唇,吐出了這四個字。他說得沒錯,因為他比她強,所以他可以決定她的生死。心中,第一次有了後悔。如果她沒有逃婚的話,小榮就不會遇到這樣的危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