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父親!」方翱輕輕嘆了一氣。
這個明明怕死的女孩,卻可以為了邯澤浩而寧願死,這樣的人,有可能會輕易改變嗎?
而他,只希望能夠保住她的性命,保住這個為了救他而面臨選擇的女孩的性命。
鮮紅的血液,在不斷地從一具具的身體中迸出。濺在了那個手持長槍的男人身上、臉上、發上、甚至連他胯下的戰馬,都早已被染了一身的血紅。
那一柄長槍上,已經不知道沾染了多少人的血,巨大的力道把人的身體狠狠地劈開,或縱劈,或橫掃,或者把人一槍挑起再狠狠地砸落地面。
男人的身邊,散落的盡是尸體的碎片,甚至連一具完整的尸身都難以找到。
「少主他……殺得快瘋了。」遠處,申亟臣皺著眉頭望著那血腥的一幕幕。
而他身邊的宏元開則無奈地道︰「自從決定攻下豐南城後,這幾次的對戰,少主哪次是沒有殺瘋的?」
「以前,他作戰的時候還像是人,而現在,則像是真正的……」申亟臣呢喃著,卻沒有說下去。
「像真正的野獸嗎?」反倒是宏元開眺望這那遠處的殺戮之人說道。
「是啊。」申亟臣仰頭,望了眼那余暉下的異樣,今天的夕陽,亦像是被血染了似的,紅得近乎妖艷,「也許唯一能讓野獸變成人的,只有‘她’吧。」
「你後悔了嗎?」
「這就要看織姑娘最後的決定是什麼了?」
「若織姑娘選的不是少主的話,那麼……」宏元開頓了頓,卻沒有把話說下去,因為誰都沒辦法預料,到了那個時候,邯澤浩會變成什麼模樣。
殺人!殺人!
不斷地殺人!
仿佛只有這樣,才能借此把胸口中那股怨怒發泄出一些。邯澤浩以著一種近乎饑渴的表情,斬殺著一個又一個華朝的士兵。他已經數不清他到底殺了多少人了。腦海中,印的盡然全都只是一個名字。
織樂……織樂……
她就在這座豐南城中!
他要找到她,無論如何都要找到她!
「報!在城西處發現一隊人馬正準備殺出城,似乎像是朱天城方家的殘余軍。」有酆族的士兵上報道。
方家軍!
邯澤浩的動作猛然停了下來,握著長槍的手指收緊了一下,「全軍包圍豐南城,由申學士和宏將軍帶領,兩千精兵隨我去城西追擊方家殘軍。」
「是!」眾將領命。
邯澤浩拉緊韁繩,側過馬頭,雙腳用力地一夾馬月復,朝著城西方向奔去,兩千精兵緊緊地跟上。
而申亟臣和宏元開則相視一眼。
「看來,少主果然是打算要親自帶回織姑娘。」申亟臣呢喃道。
「你說少主將來,會是一代明君呢,還是——暴君?」
「我只知道,這個天下,將來一定會是酆族的!」
「不好了,酆族的軍隊追過來了!」
「逃,快逃!」
「城主,少城主,咱們抵擋不住了!」
殘余的兩千多方家軍,從豐南城中一路逃出來,卻還是被酆族的軍隊在城西外二里處追殺著,轉眼間,已只剩下一千多人了。
方翱看著四周只剩下一半的方家軍,心中一片死灰。現在這個時候,即使織樂肯幫他們,只怕也無法逃月兌酆族的追擊了,更何況,現在帶隊的人,是那個酆族的少主——邯澤浩!
火紅的頭發,冰藍色的眼,這樣的長相,即使在酆族中也是極為少見的!方翱遙遙地望著已經越來越近的邯澤浩。
酆族的指揮元帥,統帥著大軍,不去坐鎮收城,卻來追擊他們方家的軍隊,究竟是為了什麼呢?
難道真的只是為了……
方翱晃晃頭,為自己的想法感到不可思議。
方家軍的人眼看越來越少,當最後的一批死士去拖住酆族軍的時候,方天長只是死死地拖著織樂,和方翱以及幾個貼生侍衛進行最後的逃亡。
「父親,放了織樂吧,帶著她一起逃,也只是多添一個累贅而已。」方翱開口道,只希望能替織樂求得一線生機。
「這丫頭,也許可以作為我們父子最後的保命符,酆族的邯澤浩既然會親自來追擊我們,定然和這丫頭月兌不了干系,只怕那邯澤浩也看上了這丫頭的天分!」
織樂被捆著趴在馬背上,默默地听著方家父子的對話。她的天分……可是邯澤浩卻從來不曾讓她獻過任何的計謀,他只是一味地給予,而沒有利用。
因為,那個男人是驕傲的,是自負的,他有足夠的能力打下天下。
而她,可以一直站在他的身後,看到那一天嗎?
她听到了紛踏而來的馬蹄聲,她听到了驚呼聲,呵斥聲。
她聞到了血腥味和一股死亡的氣息。
然後她的身子被一只手狠狠地拉起,一把鋒利的長劍架在了她的脖子上。她的耳邊是方天長氣急敗壞的喊聲︰「住手,若是酆族的人再動一下,我就把她給殺了!」
餅了片刻,似乎所有的聲音都靜止了。
織樂的眼,只是愣愣地看著那對峙著的一人一馬。
他的脊背挺得那麼的筆直,他的右手握著一把巨大的長槍,他的身上、臉上、發上沾染的全部都是鮮血與泥沙。
她終于又一次地見到了他,僅僅只是相隔咫尺而已。
「方天長,你以為我會為了一個背叛我的女人做些什麼呢?」邯澤浩仰天一笑,冷冷地直視著對方。
方天長一愣,難道他猜錯了?難道邯澤浩過來,是為了要親手殺這女人?
「你真的不怕我殺了她?」他咬咬牙,只能繼續賭下去,畢竟現在的他,已經沒有回頭路了。
銳利的劍鋒,劃破了織樂頸子上的皮膚,紅色的血,順著劍鋒蜿蜒地流下,一滴一滴,滴落到了那黃褐色的土地上。
第11章(2)
邯澤浩眉頭未皺,只是懶洋洋地垂下眸子,睨看著那劍鋒上的絲絲血紅。
「織樂,我只問你一句話。」過了片刻,邯澤浩的聲音終于再次的響起。
他要問什麼呢?她還有什麼是值得他問的呢?織樂努力地睜著眼楮,望著邯澤浩。她忠于自己的心,救了大少爺,救了方家軍,可是,對于他來說,卻實實在在的是一種背叛。
說愛他的人是她,可是離開他的人也是她,而她又在奢望些什麼呢?難道是在奢望著他來救自己嗎?
唇,干澀無比,脖子上的疼痛,似乎在隨時告訴著她,她的生命也許即將終結。可是他接下去的問話,卻如一枚驚雷一樣地在她心底炸開。
「告訴我,你是想死還是想活?」邯澤浩依舊是垂著眼簾,淡淡地問道。
那漠然的神情,那如同陌生人般的平靜語氣,卻依舊讓她的眼眶慢慢濡濕起來。心中,萌生起了那股強烈的渴望。
她的眼,還遠遠地沒有看夠他,她的口,還有好多話未對他說。
想要去愛他,才愛了如此短暫的日子,還不夠啊!
她想每天為他梳發,為他換衣,為他煮食,與他一起談論行軍布陣之道,與他一起征戰沙場,與他一起……看著天下大統……
她有太多太多的事情要想做!
「我……」織樂挪了挪干澀的唇,凝望著那騎在戰馬上的人,「我想活,想活下去!」
她的話,像是讓邯澤浩下定了某種決心,他抬起頭對著方天長,「你贏了。」
短短的三個字,讓所有人愣住了,隨即,方天長像明白過來一般哈哈大笑,「哈哈哈,邯澤浩,你領兵南下,無往不利,沒想到也會有今天!」
而跟在邯澤浩身後的酆族士兵,卻臉色瞬間變得極其難看。
「果然自古多的帝王將相難過美人關,雖然老夫實在看不出這丫頭美在哪兒,又或者你舍不下這丫頭,是因為她在軍事上的才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