織樂小口地喝著藥,眉頭時不時的皺起,看起來這藥似乎是——
「很難喝?」渾厚低沉的聲音響起在帳內,一只大手從蘇顏顏手中把藥拿起。
「啊?」織樂一愣,抬頭不明所以地望著邯澤浩。
他等得不耐煩,直接仰頭喝了一口藥汁。
一旁的軍醫見此嚇了一跳,「少主,這藥是……」
話未說完,便看到邯澤浩眉頭微微一動,吐出一句︰「有些苦。」
炳?
所有人都是一副下巴掉地的表情。
還是申亟臣最先回過神來,輕咳一聲。
軍醫趕緊道︰「這……那要不在藥里添加一些甘草,這樣會甜些,也容易入口。」
邯澤浩點頭,把藥碗遞給了軍醫,軍醫趕緊端著藥退出了營帳。過了約莫一刻鐘後,又端著冒著熱氣的藥走了進來。
「少主,這藥已經加入了甘草,相信應該很容易入口。」
邯澤浩拿起小勺,勺了藥汁,遞到了織樂的面前。
這樣的姿勢,這樣的動作……「是要……喂我喝嗎?」織樂怯怯地問道。
「對。」他絲毫沒察覺到這個回答,讓周圍的人詫異到了什麼程度。
他們的少主居然要喂人喝藥?!申亟臣和宏元開互視一眼。
「哦。」織樂乖乖地張開口,藥汁一入口,便忍不住地喊道︰「好燙。」
邯澤浩手指一頓,表情僵硬地再勺起一勺藥汁,輕輕地吹上兩口氣,才遞至她面前,「喝!」
她呆呆地望著他,半張著嘴,任由他把藥汁喂入她的口中。
甜甜的藥汁,順著喉嚨慢慢地咽下。藥汁不是都該苦的嗎?為什麼現在她卻覺得好甜?加了甘草,可以讓藥汁變得那麼甜嗎?
這個如同天神一樣,讓她想要虔誠膜拜的男人,卻在喂著他喝藥,一切宛如在做夢一般。有些東西,似乎在開始變化著……
族大軍之中也開始流傳了幾個版本,有人說少主喜歡上了一個神秘女人,也有人說是那女人勾引少主,更有人把織樂形容成了絕世人物,揚言,得此女者必得天下。
總之,什麼樣的紛亂版本都有,只是沒有一種流言傳入織樂的耳內。她仿佛隔世一樣呆在她的營帳內養病看書。
把手中最後的一頁看完,織樂合上書,閉起眼眸,靜靜地回味著剛才所看的書中內容。
她喜歡看兵書,沒有道理地,就是喜歡看。兵書上所講的一切,都讓她覺得十分容易理解,看書的過程中,她的全部身心都可以沉浸在書中,讓她忘記自己所不想回想起來的一切。
不願意回想起,小時候她被饑餓折磨得奄奄一息。
包不願意回想起,她賣身所得的五個銅錢被爹娘捏在手中,他們臉上那笑意和連連的叩頭。五個銅錢,可以讓他們好幾天不會挨餓了。
在方府的日子就算很苦,可是她卻覺得,比起當初的饑餓寒冷,已經好上太多了,畢竟,她活下來了。
她很懂得知足,因為從小的命運就告訴她,人,最重要的就是守本分,不要去貪圖不屬于自己的東西。
所以,她不奢求,不期盼,只要能活下來就是最大的幸運。
可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這一切卻在慢慢地改變著。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也可以這樣自在地看著這些兵書,生病的時候有大夫給她看病,能喝上藥,每天都不會挨餓。
太幸福的日子,讓她忐忑不安。總覺得一切就像是一場即將要醒來的美夢一般。
突然,她身子一震,有人點住了她的穴道。身子不能動,口不能言,織樂瞪大了眼楮,看著穿著一身夜行衣的男人站在自己的面前。
「抱歉,為了怕姑娘大喊惹出動靜,所以在下只能先點住了你的穴道。」對方解釋道,「姑娘可是叫織樂?若是的話,就眨一下眼。」
織樂老實地眨了一下眼楮。
對方繼續道︰「在下是方少將派來營救姑娘的人。方少將便是朱天城方府中的方翱,如果姑娘听懂了在下的話,那麼便勞煩姑娘眨兩下眼,在下自當解了姑娘的穴道。」
是少爺派這人來找她的?織樂依言眨了兩下眼。
黑衣人解開了織樂的穴道。織樂忙問道︰「大少爺怎麼樣了?」
「方少將無恙,少將要我來救姑娘離開這里,盡快趕回朱天城。」
「救?」她疑惑于這個字眼,「我在這里沒有危險啊,為什麼要救?」
黑衣人面色一冷,「莫非姑娘忘記了族和我華朝乃是敵人,姑娘是想叛國?」
「啊?」
「方少將在朱天城等著姑娘,請姑娘盡快回城吧。」
她身為方府的丫鬟,大少爺既然要她回去,那麼她是一定要遵從的。織樂想了想,又道︰「那我和邯澤……呃,大人道個別,就和你回去。」
「若是這事讓別人知道了,姑娘豈還能回朱天城,難道你忘了,當初你可是被抓來這里的。」
織樂怔怔,「那該怎麼辦?」
「听說姑娘明日要和邯澤浩進行軍演推算,等到比試結束,姑娘可找個借口獨自回營帳,我自在這里等候姑娘,帶姑娘回朱天城。」
明天就要回朱天城嗎?織樂不自覺地垂下眼眸,她應該很想回去才對啊,可是為什麼,心中卻有著不舍。
次日的軍演推算,織樂一邊讓自己的士兵去砍樹伐木,同時還收集許多麻袋,讓人不明白她究竟想做什麼。
而另一方面,由于雙方兵力相差的懸殊,在打了幾場後,只剩下了八萬兵力,而邯澤浩此刻則還有二十五萬兵力。
雙方兵力相差三倍以上,現場的所有人,無一不認為,只要再過一天,邯澤浩就可以完全打敗織樂。
幾乎所有的人都同情地望向了織樂,因為輸了的下場,很可能就會連命都沒了。
反倒是織樂,臉上並沒有眾人所想象的害怕表情,而是平靜地跟在了邯澤浩身後,走出了比試場地。
他驀地像想到什麼似的問道︰「如果比試你贏了,你會對我提出什麼要求?」
織樂想了想後,很認真地答道︰「我想離開這里回去。」既然大少爺希望她回去,那麼作為方府的丫鬟,大少爺的願望,理所當然就應該是她的願望。
那一刻,邯澤浩的臉色變得極為難看,胸口中驟然產生的那股空蕩蕩的感覺擊得他手足無措,沒人告訴他,這種感覺從何而來,又該如何消除。
回到了營帳內沒多久,織樂便听到營帳外有嘈雜的聲音。
她掀開了帳簾,「怎麼了?」
「只是一些宵小之人妄圖偷襲而已,姑娘還請待在營帳內以保安全。」營帳外護衛的士兵答道。
織樂身子縮回了帳內,才轉了個身,便看到黑衣人不知何時已經站在她的身後了。
還沒來得及驚呼,黑衣人已經掩住了她的唇,「姑娘,請勿發出大聲驚動他人。」
她點了點頭,黑衣人放下手。
「我們現在就走嗎?」織樂問道。
「不,還要再等會兒。少將軍派出軍隊偷襲族大軍的糧倉,如能一舉把糧倉毀了自然是好,如果不能成功,那至少也可以把族的守兵們都吸引過去。等一會兒他們戒嚴松懈的時候,姑娘便可以安然回到朱天城了。」
這種計謀,對于織樂來說,自然是很好理解。
只是……真的要離開嗎?要離開這個雖然霸道,卻會讓她覺得溫暖的男人?
為什麼,此刻的她,心中又那麼多的不舍?
不舍到甚至她希望,他能夠出現,把她留下!
而不遠處的高崗上,兩抹人影正注視著這一切。
「我就說這事蹊蹺,看來燒毀糧倉是虛,帶走這女人才是真的!」宏元開怒道,提起手中的武器,便打算領兵上前阻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