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導演深沉地望著夕陽,任由側臉被瓖上微紅的邊線,「人們很難相互成為彼此憧憬的對象。而初戀呢,其實就是一種對有如異世界般與自己完全不同的某人,深深的憧憬吧。」
也就是說……自己之所以無法和小景在一起,是因為她不是景棋憧憬的人嗎?得到了答案,卻為什麼好像更加悲傷了呢?
彌花咬住嘴唇,她知道,自己會感到痛苦,是由于她還不想放棄。
坐在涂抹成銀杏色的樓梯口,美麗得就像夢幻童話里的公主的彩子,正捧著雙頰陷入苦澀的回憶。
那雙胖胖軟軟記憶中的小手。
口口聲聲叫著姐姐時心口升起的甜蜜感情。
曾經以為是世界上最可愛的弟弟。
卻也是讓自己的人生變得亂七八糟的罪魁禍首。
為什麼要在這里見到他呢?
雖然自己也努力成為了偶像,但是對方卻還是頂著那副稚女敕的表情,好像什麼努力都不需要付出,便能輕易得到周圍人的愛護。
還是因為臉孔的緣故吧。因為小葵可愛漂亮,所以他總是輕易擊敗平凡無奇的自己,就算拼命學習功課,還是會被嘲笑說︰「看!那就是金澤葵的姐姐哦。長得一點都不像呢。」
再也無法忍受走在路上,被人在後面喊說「對不起,請等一下。啊,我是說長得更可愛的那個」這樣的話……彩子離開了家鄉,一個人生活。甚至忍受了其他同齡女孩所無法忍受的痛苦,做了整容手術。
以為這樣,就不會有人認出自己了。
以為這樣,就可以獲得幸福了。
可是為什麼,那個討厭、粘人、生下來就是為了把自己的存在變成劣等品的弟弟,也要出現在同一個世界呢?
「呦,好灰暗的表情啊。」
因為是比鄰的緣故,洗過澡出來亂逛的真紅,正巧瞄到坐在樓梯邊的彩子,習慣性地拋下一句冷嘲熱諷。
「頂著這種凶險的表情,竟然還可以成為女演員?哈,演員的人生還真簡單呢。」
「你說誰的表情凶險?」
彩子幾乎是凶惡地反擊。
真紅略感吃驚地眨了眨眼,「干嗎啊。本來就是,看你就覺得不舒服。比千本還更礙眼數百倍。」
「你是嫉妒我的美貌才會這樣講吧。」彩子最介意的就是別人抨擊她的長相。
「呦。」真紅尖刻地笑道,「你有什麼美貌值得我嫉妒啊。我看你是不是也太自信了啊。丑女!」
其實真紅並沒有真心認為彩子長得不好看,丑女只是拿來罵人時一個簡單的名詞。但是對于有著這樣傷口的彩子來說,這卻是最無法忍受的攻詰。
「你听小葵說了什麼?」她幾乎瞬間就臉色蒼白,整個人顫抖地站了起來。
「小葵說你是丑女!丑女!」敏銳的真紅只是因為彩子對這個詞語的反應,而扮著鬼臉胡說八道。
「無理的家伙。你懂得什麼!」
讓真紅沒有想到的是,彩子竟然憤怒地向她撲了過來。
「你干什麼!咳咳!」
被對方卡住喉嚨而咳嗽起來的真紅,真的生起氣來,並且手腳並用地開始了反擊。與導演順原路並肩返回的彌花,看到的正是兩個人打作一團的混亂場面。
「你們在干什麼啊!彩子!你是演員!受傷了怎麼辦!」在導演震驚地喊叫起來的同時,彌花一邊覺得眼前的場面幼稚得無法相信,一邊跑過去試圖分開二人。
可是真紅也好,彩子也好,都是遠遠比彌花要矮的女孩子。她們廝打在一起,彌花一不小心就被抱住了腰部,反而滾入了戰局。
得到消息趕來的工作人員,因為彼此都是重要的不能讓臉孔受傷的拍攝者,雖然著急,卻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加入女孩子的戰斗。
「真紅!」
這時有人臉色蒼白地沖上來,以人高腿長的優勢,輕松地抱起了戰局中的某個少女。
下意識地停下糾纏的手,彌花呆呆地往上望去。
在漸漸沉落的夕輝的光里,淺茶色的頭發泛起一層栗色的金,少年與其說是嚴厲更像是緊張地看著抱在懷里特別嬌小的少女。
「在搞什麼啊。你看,這里破掉了。」
憐惜意味的話語,輕輕蹭上臉頰的手指。
眼淚突然不可遏制地掉了下來。她只能滿頭亂發狼狽地坐在這里,看著被景棋抱在懷里的真紅,羨慕得無法自制。
到了這個時候,自己應該清醒了吧。
景棋他喜歡的人……果然還是真紅。
拒絕了工作人員的攙扶,彌花自己站直了身體。是的,自己是不討人喜歡,沒有人會愛的女孩。
軟弱哭泣這種事,都是要有可以安慰自己的人存在才有意義吧。
跌跌撞撞地背對著景棋向前走,腳踝像被扭到似的傳來鑽心的巨痛。
然而更痛的卻是心口。
深一腳淺一腳地行過青色的葵田,前面的夕陽里,出現了修長而熟悉的身影。
「搞什麼,你怎麼總是要把自己弄得這麼難看?」
皺眉轉過頭,口中的香煙因為驚訝而掉落,把手插在風衣口袋里的人,竟然是貴史隆一。
彌花忽然有點想笑。
懊問為什麼的人,應該是她才對吧?
為什麼貴史總是要在她最最狼狽的一刻出現?
在這個人的面前,自己的自尊心早就碎成粉雪般的碎片了。
「你才是呢。你到這里干什麼?」
彌花毫不客氣地回駁。
反正對方也看過了自己全部丟臉的樣子,所以從某個角度來說,彌花覺得她從來不用在貴史面前掩飾什麼。
哼笑了一聲,男子走到近前,強硬地按住她的臉,掏出手帕,擦了上去。
「你說呢。除了來找你,我還有其他理由,閑閑無事,跑來這種不合時的風景區嗎?」
「找我?」彌花相信自己一定露出了迷茫的眼色,以至于听到對方牙痛般的狠狠抽氣聲。
「你不會忘了我吻你的事吧。」用力搖了搖被捏在掌中的臉,青年不可思議地望著少女,「還是說,你可以隨隨便便被不相干的人親。」
「你說話還是這麼難听。」彌花憤憤地推開他的手,「那種事,當然是當作被野狗咬到就行了。」
「原來你是這樣看待我的親吻啊。」青年夸張地張開雙臂,虧他還和瑯約法三章,一旦他求婚被拒,接下來就不能再對彌花出手。如果不是察覺那個笨蛋對彌花有意思,他也不必等到現在。
「不然是怎樣啊。」彌花火大地問,「反正你一定認為你對我有恩,所以想怎麼對待我都可以,說再無禮的話也沒關系吧。天生無禮的家伙!」
「你不如說我是沒教養好了。」男人愕然,接著抬起少女的下巴,印上輕啄地一吻,「反正我就是無禮又如何。不過……」
在少女幾乎憤怒得想要尖叫的一瞬,他壞笑著伸手踫踫她柔軟的唇角。
「傻瓜,我當然是因為喜歡你才親你啊。」
「呃?」
「我喜歡你。」
「呃?」
「我喜歡你。」
就算東京地震山洪爆發海嘯來臨彌花也不會更驚訝了。
頂著一副無所謂面孔的家伙,竟然一本正經的樣子,像在說今天天氣不錯耶的樣子,跑來找她……告白?
「你不會是在開玩笑吧。」
以貴史這個人的惡劣來說,彌花覺得很有可能。
「說什麼傻話啊。我已經是成年人了,怎麼會做那種幼稚的事。」男子不快地糾正,「是被你吸引,產生了困惑的心情才對。」
否則的話,誰會隨隨便便給路邊的少女附有自己推薦的名片。
誰會為了一個不相干的模特和自己的金牌主編爭執。
在娛樂圈相關的行業里混了這麼多年,他什麼絕色美女沒有見過,會去調戲一個小女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