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起手,他用力地搖著床上的人,「皇,起來了。」
劇烈的晃動讓床上的人微微睜開惺忪的睡眼,看著近在咫尺、與自己一樣的容顏。
「帝……是你?」冰冷而慵懶的嗓音不經意地流露出惑人的性感,「你怎麼來了?」
「剛回國,所以想先來看你。」昶皚帝雙手環胸看著面前的人,「為什麼又把房間弄得這麼亂?我記得我出國前才幫你整理過的。」他出國不過兩個星期,皇居然可以把整理干淨的房間弄亂到這個程度。
「沒什麼,只是懶得整理。」昶皚皇掀開絨被走下來,順了順散亂的發絲。絲質的白色睡衣隨意地披在身上,露出結實渾厚的胸膛。
「懶得整理?既然如此,就該去請個佣人來幫你整理。」總比把房間變成垃圾窩要強吧。
「不要,她們太吵了。」昶皚皇一口否決道。他不喜歡讓人隨便進入屬于他自己的空間。
「太吵?」挑了挑眉,昶皚帝手指著躺在地上橫七豎八的一堆衣物。即使它們曾經有過上萬的身價,即使它們曾被許多人可望而不可求的眼神注視過,即使它們曾穿在天王模特昶皚皇的身上,但如今,只能用一堆垃圾來形容它們。
「難道你想自己收拾你的房間?容我提醒你一下,你該把地上的這些衣服先送去清洗或是——丟了。」再貴重的名牌服飾,變成了這樣,被丟似乎也是一種好的選擇。
「太麻煩了,就讓它們這麼放著好了。」順著手指的方向,昶皚皇輕瞥了一眼,聳了聳肩膀無所謂道。房間的髒亂他向來不在乎,或者該說,他不知道自己在乎什麼。「還有別的事嗎?若是你沒別的事,帝,我想要一個人待著。」
「你介意我在這里?」昶皚帝走到昶皚皇的面前,直視著一樣的容顏。有著同樣的樣貌和血緣,從出生時就在一起的人,他卻開始讓他有種看不清的感覺。
「不是。你知道的,我從來都不會介意你的。」攏了攏睡衣,他靠著他,把頭埋在他的頸窩間。他和帝該是一體的,只不過由本來的一個人化成了兩個人罷了。該說他是帝,亦或是帝是他?「你來到底是為什麼?應該不是只為了和我說這些吧。」
「這也是其中之一。主要是想和你說一聲,你的經紀人洛維讓我通知你,下一場的秀已經敲定以你為主,還有——」昶皚帝輕彈了下手指,「我會是你這次平面系列廣告的攝影師。」很難得的合作機會,他亦想知道在自己鏡頭下的皇會是什麼樣的。
「隨便。」簡單的兩個字,從口中淡淡地溢出。
「指哪個?秀的主角或是攝影師?」昶皚帝挑眉道。
「都是,」昶皚皇抬起頭,輕瞥了一眼眼前的人,「只不過拍下一樣面孔的人,對你來說,會是什麼樣的感受?」
「你想知道?」
「無所謂。」
無所謂嗎?昶皚帝靜靜地凝視著昶皚皇,「皇,你開心嗎?」或者說是在潛意識里還在乎著十三年前的那件事。
「為什麼這麼問?」他轉頭回視著他。開心?他不知道。他只是有些厭倦而已,厭倦著一成不變,厭倦說話,厭倦呼吸,甚至開始厭倦自己。
「我是攝影師,在我來看,無論是在伸展台上還是在鏡頭前,你的表現都可以說是完美無缺,無缺到沒有一絲的瑕疵。」皇是一個天生適合當模特的人,在閃光燈前可以完美地收放自己所有的情緒,說是天才亦不為過。
「那不好嗎?」昶皚皇失笑道。
「一般來說,是好吧。」昶皚帝遲疑了一下,「只不過我以為,有的時候,不完美比完美更加接近完美。」他想用鏡頭拍攝出皇的真正的情感,或者說是真正的皇。
不完美嗎?冰冷清澈的眸子微微斂下,呵,或許吧……
※※※
「姽,把三號的鞋子和帽子拿過來!」
听到叫喊聲,俞姽大聲地應了一聲,從大堆的鞋帽中找出貼有三號標簽的鞋帽,快速地遞上前去。
「姽,去把走台位置的新表拿過來!」
「知道了。」
「姽,去把17號的發飾拿過來。」
「哦。」
整個後台亂得猶如菜市場,大家都在為兩個小時後的服裝秀做著最後的準備。一連串的雜務,亦是俞姽的工作。本來只是在攝影棚里打打雜工,不過有時也會因為服裝秀的人手不夠而被拉來臨時幫忙。
當打雜小妹才不過兩個星期,處在一大堆的俊男美女中,早就由最初的驚艷到後來的麻木,畢竟視力的承受程度有限,看久了,自然也就習慣了。特別是當她發現美麗的背後是一大堆的發膠和粉底後,再多的驚艷也是多余的。不過好在她在大學里學的本來就是服裝設計專業,四年下來學得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現在可以和每天穿著帶動潮流趨勢的模特相處,多少也可以積累點兒經驗。
「啊,姽,把這系列化裝盒拿到三號化裝台,那邊可能會有需要。」才結束手邊的工作,俞姽便被一旁設計助理拉了過去。
「是那邊的化裝台嗎?」接過化裝盒,俞姽朝著身後的方向指了指。
「對,如果那邊還有什麼需要,最好盡可能地完成。」設計助理不放心地補充道。
「知道了。」俞姽應聲道,提著化裝盒朝著三號台走去。想來,在三號台化裝的模特應該算是大牌吧……
※※※
悶熱的八月底,在一片嘈雜的後台中,盡避冷氣機發揮著它最大的作用,但洛維仍然感覺手心在不斷地冒著汗,而這種汗,美其名曰為——冷汗。
「皇,馬上就要上場了,你能不能,呃,把你的表情放得柔和些。」洛維有點無奈地對著坐在椅子上的昶皚皇勸說道。
「沒有必要。我不想在開場前干這些多余的事。」淡淡地瞥了一眼洛維,昶皚皇任由身邊的造型師做著上妝定型的最後效果。
多余——唉,他就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畢竟三年的經紀人不是當假的,「嗯,至少,這一場秀的主題是柔情似水,我認為表情柔和一些會比較好。」洛維繼續干干地說道,眼角余光掃著身後一干懷抱希望的眼神。
「是嗎?還是說你感到不放心?」依舊是淡淡的一瞥,昶皚皇出聲問道。
「……」他是放心,問題是身後的那一幫設計師、督監和服裝秀的負責人不放心啊。而他,則好死不死地因為抽簽的結果而來當這個被炮轟的鬼。
不過,依現在的情況來看,皇的表情是絕對不會因為他的話而有所改變的了。
「好了。」一旁的造型師出聲打破沉默,同時放下了手中的眉筆,滿意地看著自己精心的成果。為昶皚皇上妝,在業界可以說是一個挑戰。有著特殊韻味的臉龐,過淺的妝在燈光下會難以體現氣氛,過濃的妝又會破壞皇本身的獨特感。要在適度之間把握住尺寸,並不是每個造型師都可以做到的。
「覺得怎麼樣?可以嗎?」造型師淺笑著問道。
站起身來,昶皚皇俯身看著鏡前的自己,簡單束起的黑發,金與褐的搭配,以及臉部輪廓的明暗處理和眼線的處理,的確可以體現出柔和的感覺,但是——赭石的唇色,像是干了的血跡,沒來由地令他刺目。
「把口紅的顏色換了。」昶皚皇微眯著眼楮盯著鏡中的雙唇。
「什麼?」造型師愣了一愣。「可是,我覺得這款唇色很適合你啊,尤其是和金色的眼影相配,可以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