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本想說孤男寡女,不宜共處一室,但晴光已率先入內,司徒漠也只得搖頭苦笑的跟進。
她一邊為他倒茶,一邊說︰「司徒,你知不知道自己什麼都好,就只有一點不對。」
「哪一點不對?」他端起茶來,光聞了一下,再準備啜飲。
「腦袋呀!」
「說我腦袋不對?那我這人還有什麼好處可說?」
瞧他苦著一張臉,晴光笑得厲害。「吁!那一點不好而已嘛!何必如此緊張?」
「吁?」
「是呀!書讀多了,就重扎數,而且是過重的重。」
這下司徒漠也笑了起來,「我雖自幼時便認識了你,但拿捏分寸,份屬尊重。」
「果然像極了我爹,都是酸儒。」
「晴光!」他難掩震驚。
「玩笑、玩笑,別句句當真嘛!不然你的年紀輕輕,便處處像是我老爹,豈不可怕。」
「晴光。」這回可是無可奈何了。
「如此嚴肅的生活,你居然有辦法一過數年,真是服了你。」
「我該跟總管學習的地方還多得很,怎會無趣?」但他知道晴光不會喜歡听這個,就改變話題說︰「琴音與歌聲皆美,就是……」
「就是什麼?」
「說了你保證不生氣?」
「我像是那麼小器的人?」
「就是詞意慶蕭瑟了。」
晴光聞言,臉色果然為之一變。
「晴光……」司徒漠甚至站了起來。
「沒事,我沒生氣。」
「但是——」
「我真的沒有,」但臉部肌肉分明緊繃,最後她只好改口道︰「好吧!就算我的心里真的不舒服,惹我不快的人也不是你。」
「那是誰?」
「你真的不知?」晴光反問。
他隱約猜得到,但一位是他心儀的佳人,一位是他敬重的恩師,偏頗哪一邊都是他所不願意做的,干脆沉從不語。
但晴光仍然明白了。「你果然曉得我那位備受冷澆的母親,在生前吃過多少苦。」
「但是晴光——」他還是忍不住想要為任清輝辯解兩句。
「司徒,小心!」晴光突然出手扯住他的袖肘,再用力一拉。
一枚飛刀削過他的臉旁,直中窗格。
「是誰?」晴光又驚又怒。
反倒是司徒漠顯得鎮靜,只有蒼白的臉色和狼狽的雙眸反映
出他復雜的心思。
「果然是個大美人,難怪咱們的司徒大俠會分心。」
這人是誰?竟粗魯至此?
「你胡說八道什麼?你——」
你什麼?
那雙眼楮,是幾天前在河面上出現過的殺手眼楮,也是令她此刻無法再往下責罵的主因。
「大小姐,我是來請你去用晚膳的,請。」
晴光只覺得他的聲音讓她發冷,但他的眼光卻又令她生熱,怎麼會這樣?
這個男人怎麼會在這里?又怎麼會用這般嘲弄的口氣跟她說話?
他究竟是何方神聖?
第二章
「爹,我受不了了,請您收回成命,不要再讓那個……那個陰魂不散的鬼跟著我,行不行。」
司徒漠見她來勢洶洶,又看到任清輝渾身一震,握緊拳頭,立即起身。
「覺非,我們事情尚未談完,不是嗎?」
「但總管,我想晴光有話想跟您說。」
「她可以等到晚上再講。」
「不!我不能等,一時半刻都等不得。」
「哦!這世上好像只有你的事情才配稱為要事。」任清輝語帶譏刺的說。
「是您不好在先。」
「給我回房去!」清輝突然大聲喝道。
「爹!」
司徒漠眼見情勢不對,馬上催促晴光。「走,我幫你找來一把琴,正想等會我拿給你瞧呢,不如現在就先去看……」
「你留下。」是清輝的命令。然後揚聲︰「翔風!」
「屬下一直在門外。」
「進來。」
一身灰衣的月翔風踏進門來,不看司徒漠,更不看在一旁跺腳的晴光,直接對清輝躬身。「總管。」
「你人是怎麼看的?」
「大小姐的武功出處我意料之外的好。」
晴光的心中原本一喜,但想到他的身分,又拉不下那個臉,遂輕哼了一聲,把臉別得更開。
但月翔風顯然不以為意,仍維持他似笑非笑的表情。
而清輝則大著嗓門說︰「做什麼事都只有半炷香的熱度,能專精到哪里去,枉費我讓她拜在名師門下。」
「爹,學藝不精是我的事,何必扯到師父頭上去。」
「你不想丟師尊的臉的話,就趁早回師門去,好好的精進武藝。」
「我不會一個人回去的。」
「你說什麼?」
「您叫這條狗,」她的手揮向月風,眼楮牢牢盯住案親。「離我遠一點,反正我不會離開華山,沒有您和司徒,我絕對不會下華山。
這一說,她扭頭便走。
月翔風依然不動,只垂下眼簾,眼觀鼻,鼻觀心;司徒漠的眼光在他們父女倆人間梭巡,明顯的拿不定主意;清輝則叫道︰「翔風。」
「屬下明白。」撩起衣擺,他灑然而去。
「恩師。」
知道司徒漠這樣叫他時,通常是有體己話要說的表示,清輝甚至猜得到他可能要講什麼,索性先發制人。
「覺非,眼前情勢詭譎,稍一不慎,華山便將陷往一片腥風血雨,這一點,你絕不會比我不清楚。」
「所以聰明的晴光才會先想要要來求您跟她一起回家鄉去,至少在這個非常時期陪著您。」司徒漠忍不住了。
清輝的一臉愕然,充分顯示出他先前的渾然不覺。「她……」
「恩師,晴光不但已經長大了,而且還是個懂事、孝順的女兒,您實在應該以她為榮。」
「你這是在指責我?」清輝的目光如炬。
「覺非不敢。」
清輝嘆了口氣道︰「至少有那丫頭埋怨之意吧?」
「我確實覺得恩師對她太苛刻了些。」
「我也不想如此,覺非,看到亭亭玉立的女兒,你以為我會不想拋開一切煩擾的心事和所有繁瑣的公務,與她好好的的敘敘舊,听她半年多來的趣事,與她共享難得的天倫之樂嗎?」
「那為什麼您卻……」
「與她想求我一起下山的理由一樣。」清輝溫和卻堅定的打斷司徒漠的話。
司徒漠並不笨,又是清輝的心月復之一,馬上猜到緣由。「您想要她遠離是非圈?」
「是浩劫,覺非,」他盯住司徒漠,眼中閃現司徒漠感到陌生的驚惶。「若無力阻止,武林必陷入浩劫,而華山首當其中,這種時候,你讓我一個做父親的人,如何放心女兒身在左邊。」
雖然正值涼秋,又身在華山中,但司徒漠聞言仍驚出一身冷汗。
「覺非該死,都怪我,怪我沒看清情勢,貿然攜晴光上山。」
「罷了,」清輝竟又反過來安慰道︰「自己的女兒脾氣怎樣,我還會不清楚嗎?就算你不帶她,我看她還是會想辦法自己闖上來,萬一路上踫到些三教九流的人物,豈不更加糟糕。」
「她那一手鐵扇功夫,應付起一般江湖人士,綽綽有余。」
「就怕踫到的是我們的對頭,那時便不知該如何收場了。」
「那當今之計……」
「我還是想在事發之前,送她下山。」
「那恩師您呢?」
「我自有法子。」
是嗎?司徒漠心中升起疑雲,是嗎?
所謂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武林更是如此。各幫各派若勢均力敵,便能無事;一旦有強之分,動亂必起。任清輝口中的「浩劫」,指的就是若無法制止動亂發生,將必然導致的結果。
司徒漠知道二十幾年前,武林曾起風雲,連少林、武當、峨嵋等號稱中立,蘊含佛道風格的門派,都曾多多少少的沾染風波。
爭到後來,剩下松、石、雲、泉四大劍派,這四派其實並不特屬于哪一座山岳,而是以劍法顯出差異,弟子一概眾多,劍術也不分軒輊,眼看再爭下去,必將造成無謂的犧牲,這四派的宗師天山子終于出面要各派推一好手比劍,得勝者便可保有象征武林至尊的「滴翠一令」,一統門派,號令天門群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