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瓏終于如他所願,被她這番話逗笑開來。「瞎說,才不會發生那種事。」
「哪種事?是你不會不喜歡我,還是令堂不會為難我?」
「我愛的人,娘一定會喜歡。」一口氣回答了兩個問題。
「如果我幫你們早點將令尊找回來,求親成功的機率是不是就會跟著增高?」
「是我們成親的日子可以提早,和機率何干?那早成定局。」
「說得我熱血沸騰了,恨不得現在就出發。」
「我真讓你的血轉熱了?」玲瓏開心不已。
「不止呢,不過……」步險抬高頭、卻壓低了聲音。「別逼我一次承認太多,好嗎?」
「嗯。」玲瓏會意頷首,並善解人意的轉移話題。
「剛剛我們講到哪兒?對了,能安成親的事,我確實听他提過,說……」
說從渤海回來前一晚,姐夫家中的長輩跟他提及船難發生的當時,有一位漁家女奮不顧身的躍入海中,企圖救人。
無奈太多,而且大都不諸水性,加上那天的風浪大,結果那漁家女雖傾盡全力,卻非但一個人都未救起,己也差點慘遭滅頂。最難難可貴的是,即使如此,那位漁家女仍然將能安姐姐一家,連同奴僕在內的二十一具尸體,全部送到岸上。
听聞此事,能安並非不感激,而是當時的他已萬念懼灰,只求速死,哪里還有「心」可感?直到被玲瓏勸回生機,才又想起這件事。
原想再赴渤海一趟,親處向道謝,並奉上薄禮,豈料人還未去,便接到一封署名「于颶」的來信。
信上說他為于家村的村長,村中有一孤女,名叫水涵,原本這個月內要成親,卻為了救能安姐姐一家人而傷痕累累,差點連小命都不保。
如今順保住了,好不容易求來的姻緣卻隨著她當日往海中一躍而泡湯。
水涵本人是什麼都沒說,也沒有听見她有任何抱怨,可是他這個大家長卻不能跟著沉默,若是能安還有點良知,就該對她有所補償。
「當然要給予補償,可是就算有心道謝兼彌,也用不著將自己的終身幸福給賠上。」
「你的說法就跟我當時想的一模一樣,所以我才會不相信能安是真的想要娶她。」
「換句話說,你現在已不再那樣想。」
「是的。」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可見成親這回事,當真是人生大事,而于水涵姑娘卻一直等到二十八歲,才訂下親事,個中曲折,甚至隱情,我們略做思考,即可猜知;但現在她卻為了動善念,而壞了姻緣,能安心地素來善良,姐姐又是最親的家人,你想除了娶她之外,他還能給于姑娘什麼樣的補償?」
步險想了想,沉吟片刻,方才再度開口︰「你說的都有理,但我還是忍不住要為能安叫屈。」
「可別跟我說這是以貌取人標準下的結果。」
「當然不是,而是能安滿月復詩書、外形俊逸、個性灑月兌且武藝高強,和那位于姑娘相配……」他將頭搖了一搖。「你不覺得十分可惜嗎?」
「世音並不乏‘巧婦常伴拙夫眠’的例子,今天能安他們就算倒轉過來,也不希奇,更何況那們于姑娘並非一無是處,不是嗎?」
「你是指……?」
「她有一顆最善良心。」
「是,」話說到此,連步險也不得不表示同意了。
「她的確了不起。」
「那我們還必須為能安抱不平嗎?」
「反倒應該為他慶幸。」
玲瓏很開心危步險跟她想一樣,隨即說︰「我看……今晚我就不回玄武樓去了。」
「我正想上玲瓏小築去坐坐。」步險贊成。
玲瓏搖了搖頭。「也不去那里。」
「那……」
「回舅舅家里去」
「這豈非存心整我!」步險第一個發不平之鳴。
「你明知道我——」
「個性孤僻,最不願向人低頭。」玲瓏幫他接完。
步險笑嘆道︰「你的母親,可不是一般人,為了你,我更不介意低頭。」
「但我介意,我不要你向任何人低頭,而且你根本沒有向我母親低頭的必要,反倒是日後尋回父親,我們一家三口全都得好好的謝你。」
「那……?」步險猜不透個中玄機。
「我要回去找母親和舅母幫忙,屆時一定讓于姑娘風風光光、亮亮麗麗的嫁到白虎居。」
「原來你是為了這個。」
「能安教了我那麼久的武功,難道我不該趁此謝謝他?」
「理應如此。」
「只是……?」玲瓏側著頭看他。
步險笑笑。「我可什麼都沒有說。」
「但你的表情說了。」
「說了什麼?」
「說只要我往後不再跟他學武,改拜你為師父,一切便都好商量。」
「你果然不負玲瓏之名。」
「來吧,」拉起他的手,玲瓏率先往前走。「不為難你,只要送我到舅舅家門口即可。」
第三章
外頭喧天的鑼鼓聲漸漸遠漸弱,水涵喜帕下的臉部線條,至此也才算稍稍放松。
真是見鬼了,過些天回去後,若不狠狠訓于揚一頓,她就不姓于!
說什麼他搜尋情報的功夫一流,朱雀方敏已然悄悄成親,嫁給了名捕向青雲。
「此話當真?」記得當時自己是這麼問的。
「絕無虛言。」于揚也答得斬釘截鐵。「所以頭兒你真是一也毋需擔心,那朱雀是五行三星中唯一的女角兒,非但號稱‘金本水火土’五行具備的席氏兄妹疼惜得緊,連師兄青龍和師弟白虎平時對她也都禮讓有加。」
「所以?」這個于揚什麼都好,就是講話老是捉不住重點。
「所以你根本不必擔心呀!」
水涵鐵定自己現在額際必是青筋畢現。「于揚.請問你這個‘所以’從何而來?」
「你听不懂?」
嘿,你非但不認為是自己說漏了什麼,還可以這樣把話反過來說,水涵一愣,隨即氣消,不禁失笑。
「頭兒?」這下他更莫名其妙了。
「問你呀,問你那朱雀的成親過程與我何干?」
「這啊,」于揚恍然大悟。「你想看看,仿若掌上明珠的方敏的婚禮都已經這麼單純隱秘了,你的,又能盛大到哪里去?」
「妙啊,」水涵明白了。「你是說朱雀絕不會允許白虎把婚事辦得比她的隆重及熱鬧。」
「那我的確不必擔心,如此一來,我一不必忍受繁文得節的折騰,二不必掛心賓客中會有我們的‘客戶’,大可以放寬胸懷,做我的……」
「假新娘,真買賣去。」于揚幫她把話說完。
「對。」水涵的滿意,完完全全展露在她難得出現的甜美笑靨中。
誰知好夢由來最易醒,如今回想那日的得意,便不由得申吟出聲,而——。
「累了?」
這是誰?水涵一驚,忙不迭打直身子坐正。
「姑娘不必拘禮。」
連這微妙的動作,他都注意到了,這究竟是誰?
「你一定也餓了吧?我幫你端了碗黃魚羹來,趁熱好吃」
「水涵謝過公子,但我不吃魚。」
那男子發出低沉的笑聲,竟讓水涵心頭一震︰老天,這是怎麼回事?
因為要掩飾心頭的慌亂,便只得在口氣上冷硬︰「你笑什麼?還有,你究竟是誰?怎可擅闖洞房?」
「我正是在笑這個,姑娘,不是新郎,如何能入洞房?」
「你是白——」硬生生吞回「虎」字,水涵趕緊以欲起身賠禮的動作,企圖掩飾失言。「水涵愚鈍,還望公子恕餅。」
能安上前兩步,搶在她真的矮身之前接住她的手時,硬是把她扶了起來。「切勿如此,你請坐,我這就為你掀開喜帕。」
水涵還來不及表示什麼,兩人已乍然面對,並同時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