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改將下巴抵在她的發間,由衷的表示︰「不可能的,因為那不是期盼,而是信念,從重逢的那一剎那起,我便決心要寵愛你一生一世。」
「只有一生一世?」楚楚听了感動,卻又忍不住想逗他道。
「瞧瞧,現在是換誰比較貪心來著?」迎柏也笑了。
「我,」她惻過頭來,仰望著他說︰「對于你的愛,我是永遠都不會嫌多的,而且你只能愛我一人,可怕嗎?」
「固所願也。」迎柏吻上她光潔的額頭低語。
「熾濤。」半晌以後,她喚道。
「什麼?」
「這湖泊叫做什麼名字?」
「水心湖,若水之心。」
「那不就是在說你自己嗎?」楚楚調侃道。
「我從前哪里敢如此奢想,」迎柏故意裝得可憐兮兮的說︰「若水之心,不過是取它的清澈亮麗,一如你的迷人罷了。」
「可我心中,滿滿都是你呢。」她回過身來,勾住了他的脖子說。
「誤打誤中,豈不更好?」他問她︰「真正屬于我的資產,實在不多,楚楚——」
「你自己,就已經是我最珍貴的寶物了,外在的虛名與財富,從來不是我關注的重點。」
「至少也該讓我為你在這水心湖畔,築一精致小樓吧。」他捉住了她捂到他嘴邊來的小手,逐只親吻起縴縴的玉指。
「那還不如蓋間樸實的大屋,讓孩子們都能來。」
「孩子‘們’,」迎柏眼中開始浮現令她心跳加速、不懷好意的光釆。「看來我們得更加努力才行。」
楚楚的面頰火紅,卻沒有扭捏作態,反而主動獻上紅唇,在這美得確如人間仙境的地方,用一路從心中熱至唇上的親吻,與他訂下了無言的誓盟。
由于尚有公事待辦,即便美景誘人,他們還是只在水心湖畔待了三天,就離開了那片綠洲,回到了水流雲在墅。
接下來的幾天,楚楚總趁迎柏出門辦事的時候,到水流雲在墅東北邊的小院去整理她所種植的一些草藥。
迎柏當初看她走到哪兒,便種到哪兒,也曾問她︰「西北小院引泉灌溉的花圃,植有紫藤花等各色花種,種類雖然不是很多,但也毋需勞動你自己栽花吧?」
「我種的是草藥,跟純供賞心悅目的花朵哪里相同;放心,這點活兒,累不著人的。」
「你還得自己種草藥?!」迎柏大感吃驚。
「我能種的,也不過是些普通的紫蘇、辛夷、金錢草和蒲公英等等而已,其實你知道你那片花圃裹,也有不少可入藥的花嗎?」
「真的?」迎柏聞所未聞。
「真的,」楚楚頷首。「比如說百合、曇花、桂花、罌粟花、牡丹、芍藥,都是不錯的藥方。」
迎柏听她說的頭頭是道,不禁也贊嘆有加。「我原以為所有的藥材都要到深山大澗里去采,不然就是得到藥鋪子裹去買。」
「其他的大夫我不曉得,只知道當初師父跟治化道人學醫,臨下山前,他跟治化道人說︰‘弟子回去,一無藥、二無針,如何給黎民百姓消除瘟疫呢?’」
「道人怎麼說?」
「他說︰‘藥草到處有,就靠兩只手,人人是師傅,處處把心留。’」
「有道理。」
「是啊,後來師父就憑著這匹句話,成為普天之下,人人稱頌的活神仙,我們跟著他老人家習醫,自然也都牢牢記住了那四句真言。」
「並且不忘身體力行。」
「對啦,」楚楚笑問︰「跟你們習武很像吧。」
回想到這里,楚楚腦中不禁掠過一幅先前沒有太留意的景象,就是迎柏突然微僵的臉色,怎麼回事?當時自己有說錯什麼嗎?
敝只怪自己後來便被他迅速恢復的泰然給轉移了注意力,等這趟他回來,她一定要好好的問一問——「應姑娘!應姑娘!你在哪兒?不好、不好了呀!應姑——」
「我在這里,」楚楚迅速起身,轉到大呼小叫的人面前說︰「金嫂,我在這里,發生了什麼事?」
「快,」這里的總管之妻一看到楚楚,便拖著她往主屋的方向走。「快跟我到‘集虛齋’去。」
集虛齋!那是迎柏的居所啊!「金嫂,你可不可以先告訴我,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是少爺,他右手受傷,被人用抬的送了回來!」
楚楚一听,立刻甩開了她的手,徑自加快腳步,飛也似的奔向集虛齋。
穿廊、過院、登階、推門,她的雙腳一步也不曾停下。「迎柏!」
本以為他應該躺在床上,甚至擔心他是否已昏迷不醒,想不到他非但好端端站在小廳內,還正朝著一個驀然轉向她的人大聲咆哮。
「楚楚!」
「師兄?」
叫她的人,竟是彭鶴。「楚楚,你怎麼會在這里?」
現在可不是解釋這件事情的好時機,因為她所有的心力全部都集中在迎柏的身上。
「迎柏,你的手怎麼了?」她沖到他身前去,想看個究竟,卻被他給避開,而回答問題的人,也反倒是滿心不解並開始煩躁起來的彭鶴。
「中郎將的手疾再不治,下次發作時,恐怕就非我彭鶴所能——」
「滾!」迎柏突然大叫︰「楚楚,將這個人給我趕出墅外,我不要再看到他。」
「迎柏!」無論重逢前後,總給她一派溫文儒雅、瀟灑自在印象的迎柏,為什麼此刻會變得如此陌生暴戾?楚楚不覺害怕,只感到擔心,他會如此,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傷勢必然嚴重,于是她再度湊上前去,企圖拉他的右手過來檢視。
「讓我看一看——」
「不!」迎柏卻反手推開了她,力氣不大,但因為事出突然,楚楚仍差點被他推倒。
幸好有彭鶴及時過來扶住了她。「中郎將,如果我記得沒錯,當初在一片戰火間,救下你的女兒,使你們父女免于承受骨肉分離之苦的人,不是別人,正是現在被你一把推開的楚楚,你是這樣報答恩人的?」
「師兄,我沒事,」望著迎柏鐵青的臉色和倔強的姿態,楚楚只有更加焦急。
「請你告訴我,迎拍的手,到底是怎麼——」
「出去!出去!」迎柏驀然提過長槍,往彭鶴咽喉前指來。「出去!」
「迎柏,你瘋了?!」楚楚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若非他那雙平常盛滿愛意的眼中,如今盡是負傷野獸般的沉痛,若非他執槍的右手抖得教人心疼,楚楚甚至沒有把握自己是不是會立刻沖上前去,賞他兩記耳光,看看能不能將他給打醒。
「出去。」是已開始冷汗涔涔的迎柏唯一的堅持。
「師兄,來吧,我送你出去。」則是楚楚也有些動氣的反應。
彭鶴看看她、看看迎柏,再看回她,最後終于長嘆一聲道︰「罷了,咱們醫術再高明,也難治附加心病的宿疾,走吧。」
被金嫂找到是午後的事,等楚楚再度踏進集虛齋時,暮色已然四合。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片駭人的凌亂,室內幾乎找不到一項沒有摔壞,或者沒有移動過的物品及家具。
楚楚搖了搖頭,再往里頭走,腳尖卻先踫到一個滾落在地上的空酒壇。
她先彎下腰去將酒壇扶正,然後才緩緩走向斜倚在漏窗前,仍繼續往嘴里灌酒的迎柏。
「夠了,」楚楚伸出手去,扣住另一邊的壇口說︰「妄想藉酒消愁,甚至藉酒止痛,從來便是下下策。」
迎柏只楞了那麼一下,就要再喝,但楚楚卻用力將酒壇搶過來。
「還給我。」可是他已幾乎站不起來。「連你也瞧不起我,瞧不起我連一個酒壇子,都會搶輸給一個女人,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