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過我想要生個眼楮跟你一樣漂亮的孩子的嘛。」
「女兒不好嗎?」
飛霜的嘴巴本來已開,卻未出聲,便再緊緊閉上。
「真的不要女兒。」端木愷訝異的問道︰「為什麼?」
「人家才不耍告訴你。」
「說嘛。」他開始嚙啃起她小巧的耳垂來,知道飛霜一向難耐這樣的「逼問」
方式。
「寒衣……不要……」
「你說了,我就停。」他繼續在她耳邊呼著熱氣。
「我才不要生個女兒來跟我爭寵。」
端木愷萬萬沒有料到自己會得到這樣一個答案,委實忍俊不住,便又憐又愛的立刻將妻子轉過身來說︰「好哇,原來你打的是這等如意算盤,那我呢?你就舍得讓我跟孩子分享你的愛。」
「胡扯,」飛霜一口就否認道︰「就因為太愛你,才會覺得一個不夠,所以想多生幾個小寒衣來疼、來愛;更何況,」她用食指抵住端木愷的雙唇,阻止他開口說︰「咱們家這一代只得你一位獨生子太少了,我想多添幾個壯丁。」
「雙重標準,」端木愷其實早已听得滿心感動。「但母親說生我時,她痛了好久好久,我可舍不得你吃太多次同樣的苦頭。」
「為了你,我捱得住。」
「飛霜!」端木愷突然覺得一切的言語,都已嫌多余,即刻將她緊緊摟在懷中。
但飛霜頗然都明白。「你只需要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
「秋末冬初臨盆時,不準進房。」
「咄,」他果然一如她所料的,馬上一口拒絕。「我端木寒衣從前成行成素、驚世駭俗的事,做得還會比任何人少嗎?你放心,我才不怕別人挪揄,更懶得顧忌那些所謂的傳統禁忌,我——」
「我也不怕、不忌諱。」飛霜打斷他說。
「那為什麼你還要我答應如此荒謬的事?」
飛霜對丈夫深摯的愛,已全部寫在她盡現柔情的眼中,並表現在她撫模他俊朗面龐的手勢上,「因為我怕你見我飽受生產之苦,下次就不準我再生了。」
端木愷輕捏一下她的鼻子說︰「你如此誘人,你想我有可能因為目睹你生產辛苦,而從此就不再踫你嗎?」
「討厭啦,」飛霜迅速將臉埋進他懷中。「想不生,又不只那個不合常理的方子,更何況……」
底下的話因為說得太小聲,端木愷根本沒听見,遂俯下頭去問︰「你說什麼?」
「沒什麼?」
「真的不說?」端木愷愛極了她羞澀的模樣,心跳已跟著加速。「不怕我就在這里用專屬于我們倆的方式‘問’你?」
「寒衣!」飛霜飛快按住他已到胸前來的手駭叫道︰「別胡來了,我說就是,更何況我也難以割舍你的愛,」說到這里,她一張俏臉已紅得不能再紅。
「行了吧!」
「行了,」看她如此,端木愷反而又心軟了,連忙克制自己,坐到沿欄而設的亭座上去,再將她拉進自己懷中,坐在他的腿上。「說說楚楚信上都為了些什麼?見到你連孩子都還沒生下,母性便如此堅強,我想我也有些明白她這回怎麼能夠一離開兒子,就是三至六個月了。」
靠著丈夫的肩膀,飛霜娓娓道來。「她說自己已住進‘那個人’特地為她準備的房舍中,還說自己會盡快就讓他打消娶她的念頭,回江東來,並謝謝我們代她照顧樁兒。」
「廢話還真多,」端木愷左手環在她肩上,右手則伸長了靠在欄上說︰「樁兒等于是我和她的一些街坊鄰居幫忙帶大的,她擔心什麼。」
「她是應該擔心。」
「怎麼說?」
「我太喜歡這個孩子,所以說楚楚是應該要擔心,擔心她回來要孩子時,我會舍不得還給她。」
端木愷聞言哈哈大笑。「可憐的楚楚,如果曉得你有這個念頭,她不立刻飛奔回來才怪。」
「寒衣,」飛霜突然打直身子問道︰「你猜向楚楚提親的那個人,會不會就是樁兒的親生父親?」
「你跟我一樣,其實早就猜到答案了,對不對?」
「詳細情形,我雖然不如你清楚,但同樣身為女人,我卻有自信比你更了解她的矛盾心情。」
「我也只知道她是在懷孕時被樁兒的父親背叛的而已,至于樁兒的父親,也就是我們認為楚楚現在正是跟他在一塊兒的那個人,究竟是誰?他們以前為何分離,最近又是怎麼重逢的等事,使與你及大家一樣,都不甚了解了。你別看楚楚外表柔弱,脾氣卻比誰都還要來得倔強,連我唯一知道的那一點點事,也都是直到我娶你回來,把你一個人留在這,自己跑去看樁兒的那一夜,她問清楚我突然返家的緣由後,痛罵我一頓時,我才從她話里拼湊出來的。」
飛霜實在難以想像端木愷乖乖挨罵的畫面,不禁忍住笑道︰「當時我丑成那樣,也難怪你會‘落荒而逃’。」
「把我說成什麼單只會注重美色的人了,」端木愷立即表示不平。「在遇到茉舞之前,我可從來沒有動過休掉雪飛霜的念頭。」
「我知道,我曉得;」飛霜趕緊哄道︰「對了,她罵了你什麼?」
「就是以前我怎麼花天酒地、游戲人間她不管,因為她知道我從來不曾欺騙過任何人,但答應娶你進門,又無法真正愛護你、照顧你,甚至還是在利用你,就太過惡劣,如果我對她的境遇還有一點同情心的話,就不該重蹈當年那個奪去她一顆真心的男人的覆轍,說——」
「等一下,」飛霜打斷他,專心思索了片刻。「寒衣,你說這次那個人以如果楚楚不跟他走,便要到江東來找暫居于此的華佗先生提親為脅,讓她點了頭,其中是不是有許多矛盾點,除非……」
「除非什麼?」
「除非楚楚根本不敢讓他到江東來,否則大可以請她師父一口回絕便是。」
「為什麼不敢讓他到江東來?」
「因為這里有不能讓他听到的消息、看到的……人!」飛霜腦中靈光一閃,即刻論斷。「有沒有那個可能?寒衣,換你以同樣身為男人的立場想想看。」
「你是說他可能不知道樁兒的存在?」
「豈止可能,我現在就敢打包票說他肯定不曉得,所以楚楚才會明明討厭他、恨他,卻仍不得不答應他的條件。」
「這個笨女人,真想擺月兌掉那個男人的話,不會找我出面嗎?我不是一向人前人後,都說樁兒就像我自己的孩子一樣。」
「‘就像’並不等于‘是’,你自己有時還像個孩子呢。」
「說的也是,」端木愷失笑道︰「像那回被她臭罵時,我就發現,原來這幾年來,我每回山陰,必去找她的主因之一,乃是因為她實在像是我理想中的姊姊。」
「我們倆都曾受過她照顧,都覺得她像姊姊;」飛霜突然又想到另外一件事。
「她會不會是擔心我再繼續無理取鬧,所以才不敢提議由你冒充一下樁兒的父親?」「想到哪里去了,之前或許還有可能,但在得知你是她幼年舊識,你與我又的確情投意合後,她還會跟我們客氣這個嗎?」
「那她為什麼還要重探苦海?除非……」她以眼相詢,得到的回應是端木愷肯定的眼神。「她仍愛著那個男人,她仍忘不掉他。」
「匪夷所思嗎?」端木愷問道。
飛霜搖了搖頭。「一點兒也不,想當初我也以為自己不在乎你,但是當听到你被曹仁將軍俘虜時,卻一心只想救你,還跟自己編造了一大堆理由,說什麼或許也可以藉此厘清對你的想法,其實真正的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我早已愛你愛得無法自拔。」她以指尖輕輕撫模他脖子上那道已淡到幾乎看不出來的傷痕,輕聲的說︰「寒衣,我愛你,正因為愛你至深,才更能體會楚楚的痛苦,如果有一天,我發現你不再愛我,不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