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只有四個人,听說是這園里原本的男女主人和他們的一對雙生兒。」
「如風,」天闊一掌拍在臉色大變的如風肩上說,「我知道你心系飛揚,但眼前最要緊的,還是先救出我姨媽、姨父和兩個表弟再說啊,走!」
如風領首,一邊隨天闊往凌福指引的方向飛奔,一邊在心底叫道︰飛揚,你到哪里去了?我們提早三天過來,本來是想給你一個驚喜,怎麼你反倒給我們一個驚嚇呢?你究竟到哪里去了?
※※※
如風的這個問題,一直到他們救出冷柏秋夫婦和冷尚雷兄弟,並解開過去所有的誤會,確定冷柏秋並非當年紅原血案的凶手後,依然得不到答案。
「那個喪心病狂的凌振,想不到我冷柏秋縱橫商場幾十年,從來都沒有吃過敗仗的紀錄,居然會毀在他的手上!」柏秋憤恨難平的說。
「如風,」落梅雖然和丈夫、兒子一起被關了半個多月,但一被救出,再與天闊認親,並和如風聊過以後,精神便恢復了大半,不但立刻安排華蓋分舵諸人的食宿,還差人找來臨時的僕佣,只花了半天的時間,就讓悠然園回復了八成的舊貌,充分發揮了女人的韌性。而在一切收拾妥當,並將來龍去脈大致弄清楚後的此刻,她關注的焦點,也幾乎全數移到了女兒鐘愛之人的身上。「你要不要再吃點什麼?我看在所有人當中,晚餐就屬你吃得最少。」
「謝謝夫人關懷,」如風恭謹的應道,「但如風真的不餓。」
「梅姨,飛揚此刻下落不明,您教如風怎麼還吃得下?」天闊在一旁幫他解圍。
「可是——」落梅還想再勸說一番,但才講了兩個字,就被柏秋那突如其來的暴喝聲給打斷。
「吃不下也得吃。」他甚至已經將一碗面重重的頓到如風跟前的幾上。
「姨丈——」
柏秋舉起手,攔住想上前勸解的天闊,牢牢的盯住眼前這位英氣逼人的年輕人說︰「我女兒是你劫走的不是?」
「是,飛揚的確是我劫走的。」
「那你就得負責把她給我找回來,向我證明我的岳父和女兒都沒有看錯人,向我證明你的確是值得她等待多年,甚至追隨多年的男人。莫如風,你不吃飽、不養足精神,要怎麼去找飛揚回來,同她一起喊我一聲爹,」說到這里,不但落梅已在天闊的扶持下痛哭失聲,連柏秋也哽咽起來,「並讓我……讓這個引狼入室的老爹爹跟她……當面道……道歉。」
如風這才知道原來他們早已「人同此心」,都猜到飛揚可能已被凌振捉走,只是沒人願意把這教人憂心的猜測說出來而已,仿佛不說,飛揚暫時就還沒有危險似的。
而眼前飛揚這位一直給予外界「唯利是圖」印象的父親或許一直都不算了解她,但愛她、寵她的心,可也絕對不會輸給天底下其他任何一位父親。
于是如風即刻坐下舉著,再無一句贅言的吃起那碗盛載著柏秋的托負的面。
等他吃完,才剛接過落梅遞來的熱布巾抹嘴時,就听到汪洋邊沖進來邊喊著︰「右護法,有左護法的消息了!」
「什麼?!」如風即刻起身和大家一起圍攏過去。
「你看,這是弟兄們剛從我們舵里快馬加鞭,兼程轉送過來給你的帖子。」
如風一把搶過來撕開,根本就不理那掉落到他腳邊去的大紅帖子,馬上攤開隨帖附來的信函看起來︰
如風︰
這是我與凌振大喜的請帖,顯示我倆情投意合,也是粉碎你欲破壞我終身幸福毒計的最佳證明。我之陷于你手,完全出于被迫,振兄亦已體諒我誤入陷阱一事。這些天來,他噓寒問暖,深情相待、囑我勿以失足為念。
若你膽敢再近我身,振兄誓言絕不會放過你,我也終于明自誰愛我最深,幸好遭你囚禁期間,為了伺機月兌身,對你的種種,俱是虛情假意,希望你也不要四處的張揚,以免自取其辱。
尚雲
「四月十五假小甭山上,凌府‘長生別館’成親?!」天闊撿起帖子來念道,「飛揚要嫁給凌振,這怎麼可能?」
第十章
「我這長生別館里,你喜歡待的地方,好象就只有這館頂的‘對照亭’。其實獨據江心的小甭山南觀像筆、北眺若龍、西看似鐘、東望如椅,一處一景,千變萬化,而且從山腳至山頂有龍角石、一天門、龍耳洞、龍眼石、瓊岩滴翠、臥羊石等景觀,又有彌陀閣、啟秀寺、半邊塔、界潮祠、梳妝亭等建築,你實在不必獨鐘一景的。」
坐在亭里的飛揚動也不動的說︰「介紹完了沒有?如果講完了,可不可以請你離開,因為我想要一個人在這里欣賞浮雲,遠眺大江。」
凌振對于當面被趕似乎完全不以為作,仍自顧自的往下說︰「這看過去雖然白雲冉冉、江水鄰鄰,對岸的鏡子山映日閃光,胭脂港與蛾眉州分綴左右,全都美不勝收,但恐怕還沒有傳說的故事美吧?」
一身白衣,背對他而坐的飛揚已經不想再應答,但對于他所提的「傳說」,倒也知之甚詳,視線不由自主的往南方飄去。
相傳桃花港小村里,原住有一位「小泵」,與憨厚的彭郎相愛,捕魚度日。某日突遭漁霸逼婚,小泵不從,于是兩人投江殉情,一個化為「小泵山」,亦即今日的「小甭山」,另一個則化為南面的彭郎磯,從此朝夕相對,天長地久,再無人可以拆散他們。
而凌振別館頂上的「對照亭」的名稱由來,想必就是取材自那個淒美動人的故事。
循著她眺望的方向,凌振似乎也已猜到她的心意,便挑明著說︰「這小甭山雖然由于江北的泥沙淤積,逐漸與北岸相連,到冬季長江枯水期時,西北部已經可以和岸上的棉田連結,但春夏兩季水源充沛,江水潔洞,整座小甭山便宛若出水芙蓉一般,峭拔秀麗,」說到這里,他已刻意轉到飛揚面前來笑問︰「你想你那‘彭郎’,會從哪個方向來呢?」
「如果你的目的是要誘如風前來,為什麼又要我寫那封字義完全相反的信呢?」
「因為我是男人,而且還是個和莫如風一樣驕傲的男人,遣將不如激將,他的心理我再了解不過。你直接求他來,他還不一定會來,但你威脅他不要過來,他卻一定會乖乖過來送死。尚雲,我時間算得剛剛好,相信他最遲也一定會在我們大喜之日趕到。捉到他之後,我不但要他親眼目睹你我喝交杯酒,心情好的話,說不定還會讓他陪我們進洞房。」
凌振本來以為這番言論會激起未婚妻高張的怒火,但見她卻只是慘白著一張俏臉,正視著他說︰「他不會來的。為了家人的安全,我會嫁你為妻,但如風絕對不會來,因為我不會再拖他下水,不會再讓他為了我而涉及任何危險。」
凌振一把扣住她的手腕,扯高喝道︰「你在信上動了手腳?」
「我有嗎?」飛揚昂首反問他,「信是經你看過才寄出的,也全都按照你的意思書寫,我能動什麼手腳?況且我父母和弟弟不是都還在你手中嗎?我又敢動什麼手腳?」
說的也是。一到別館後,自己便向她坦言其實冷家人一直都被他關在悠然園的地牢內,一旦他們成為夫婦後,他自然就會差看守的人放他們出來。
而隨帖子寄給莫如風的那封信,他的確也曾仔仔細細的看過,是看不出來有什麼問題,但為什麼冷尚雲這幾天以來神情總是一片木然,唇邊又老是掛著一抹譏刺的冷笑呢?還有那眼底的漠然,仿佛已看透世事,對于什麼都不再關心,也都不在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