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巧!是那個八年前在竇岡山上,她曾經听過的名字。如果自己沒有記錯,那麼這個巧巧該是如風的青梅竹馬,但她不是早就不存在了嗎?雖然無法確定她有沒有死在那場浩劫中,至少這些年來,她從未听如風提起過這個人,莫非這些年來,如風對她猶自念念不忘?
「你說那位崔巧巧現在是凌振的愛妾,而且只要他與冷尚雲的婚事告吹,崔姑娘就能夠扶正?」
「她在信里頭是這麼跟我說的。」
他們還一直有書信往來?
「這麼說,這次捉冷尚雲,還真是一石二鳥之計,一舉兩得哩。」
「這件事你們幾位可得幫我在莊主面前瞞著,如果被他知道我為了巧巧無端的破壞了冷尚雲的婚事,少不得會被他念上一頓。」
表哥不曉得他動的是這種卑鄙念頭?飛揚心中的疑惑不禁更添三分。如風究竟在搞什麼鬼?而盧鏡說的「一石二鳥」之計中的「另外一鳥」又是什麼?除了破壞這檔婚事,讓那個崔巧巧得以成為凌振的正室以外,如風劫她,到底還有其他什麼用意?
好!飛揚立時下定決心︰莫如風,我就佯裝冷尚雲到底,看看你這個沒心沒肝、無情無義的笨蛋,玩的是什麼把戲!
第六章
「冷姑娘,我正在想,你也該醒來了。」如風走進拘禁她的房間,不疾不徐的說。
飛揚並沒有回頭,依舊保持原來的姿勢,面向全部用箭竹搭蓋而成的小屋窗外,冷冷的說︰「你大費周章的把我還從青羊宮劫來,該不會只是為了要讓我欣賞眼前的美景吧?」
「姑娘知道這是哪里?」
「你太小看在四川生長的我了。我不但知道道里是九寨溝,而且還是三大瀑布中,算來最美、最奇特的珍珠灘瀑布,瞧那二十度左右緩坡的灘面,晶瑩的流水急瀉而下,還真像千萬顆珍珠在眼前滾動,光彩奪目︰不過,」她話聲一頓道︰「老話一句,你綁我來,應該不會是為了要招待我看這如畫的美景,對不對?還弄了這麼一幢幽靜的竹屋來關我?」她搖一搖頭說︰「你下的資本還真不小。」
「這‘醉夢小築’是我們楚雲莊華蓋分舵的別館,希望住來還算舒適,不致委屈了你這位四川首富的千金。」
「你叫什麼名字?」飛揚突然問道。
如風有些錯愕的問︰「什麼?」
「我問你,你叫什麼名字。既然連天下第一鏢局的名號都敢報上來了,應該不會吝于告知你的大名吧?」
這個豪門千金真的有點意思,除了清醒過來不慌不亂、不吵不鬧以外,竟然還能與他這名「綁匪」從容的對談。「我叫莫如風。」
「我知道慈雲莊做的雖是橫跨黑白兩道的生意,但行事卻向來有其既定的原則,而挾持民女……,莫如風,恐怕這並不在該項原則約束的範圍之內吧?!」
那句「莫如風」喊得他心頭一震,難道只是訝于她對他的直呼其名嗎?或是——
「你不想回答也可以,但日後我若問起你們莊主,可就別怪我事先沒有給過你解釋的機會了。」
「姑娘何以認為我一定會放你走?」
「因為楚雲莊從來不會濫殺無辜。」飛揚篤定的回答,卻又趕緊機靈的加上一句︰「會嗎?」
「想不到一個養尊處優的大小姐,也會如此清楚楚雲莊的種種。」
你想不到的事情還多著呢,該死的莫如風!飛揚在心底說道。
「楚雲莊不會濫殺無辜,但如果我告訴姑娘,此次事件純屬我個人作為,而且,無不無辜,也還在未定之數呢!」
飛揚聞言,終于忍不住轉身面對他問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迎上她燦亮眸子的逼視,如風霎時無語;天邊的彩霞透過流水飄然垂下斷崖的煙騰霧起,為她曼妙的身影瓖上一道金邊,教他看得幾乎屏息。
其實飛揚的心情又能平靜到哪里去?本來與分別已三個多月的如風相逢,又是在自己已下定決心要向他表明心跡的此刻,一切應當都是充滿希望的,誰曉得事與願違,不但先前所有想好的話都沒辦法說,連冷尚雲便是雲飛揚的內情,也因為有所顧忌而無法暢所欲言;最氣人的是,那平常對女人號稱最體貼、最敏感的莫如風,竟然完全感覺不到「她」是曾與他朝夕相處了三年多的搭檔!
飛揚不知道的是,回家已一個多月的她,由于父親的要求、母親的呵護和弟弟的相伴,早已經讓她一顆原本只見堅毅的心柔軟下來。
而相由心生,加上母親的特意滋補和服裝打扮上的改變,實在是已經讓原本英姿颯颯的她,除了徹底恢復女兒身的秀麗清雅之外,更添三年前離家時所沒有的柔媚婉約,舉手投足,莫不令如風覺得她楚楚動人。還有那迥異于一般驕矜女子的從容自在、爽脆大方,更是如風素來神往,卻從來不曾得見,甚至已有些灰心,想要自己切莫再痴心妄想的。
偏偏集這些優點于一身的人,竟是被他為了某種目的劫來,兩人甚至已儼然成為仇家的冷尚雲。
既然如此,自己還是盡快辦正事要緊,于是如風便強迫自己收回想再多看她一會兒的眼光,並粗著嗓子問道︰「令尊可是冷柏秋?」
「你明知故問。」
「冷姑娘,可不可以請你好好回答我的問題?」他莫如風這輩子大概還不曾對任何女人如此低聲下氣過,便別提這個女人分明是他的階下囚了。
「請?你懂得‘請’字怎麼寫嗎?我實在很懷疑,如果懂得,就不會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法擄我過來這兒了。」
這伶牙俐齒的反應像透了一個人,連唇邊的那一抹冷笑,都酷似——
「莫如風,你只有這麼一個問題嗎?不會吧。」
被打斷他自認為是胡思亂想的聯想後,如風馬上集中起精神來問︰「那匹跟著我們一路來的紅馬,是誰的?」
「我的。」本來還是她準備用來趕赴華蓋分舵的坐騎,結果卻被他給壞了事。不過飛揚沒想到只跟自己相處了一個多月,那匹馬就會因瞥見被如風抱上車的她,而如此忠心耿耿的跟了來,看來它還真的如運送禮物到悠然園的那位總管所言,是匹一旦認了令它服氣的人當了主子,就會一直跟到底的良駒。
「那匹馬是怎麼來的?」
「我想除了孫悟空以外,但凡世間萬物,都是由母親生下來的,不是嗎?」
「你是說,」如風聞言,不由自主的提高聲量問道︰「你見過它的父母?它們現在呢?」
離開青羊宮那一夜,乍見跟來的那匹馬時,如風還真是看得心頭一驚︰熾焰?!
「它母親現在在我家。」如風從什麼時候開始也會注意起馬的種種來?飛揚百思不解,他不是一向不在意「坐騎」這種小事的嗎?坦白說,被他捉來的隔日天亮以後,看到跟在馬車後頭的,除了那匹紅馬以外,還有表哥的斷虹時,她還真懷疑是不是自己看花了,如風不是最排斥「伺候」各種「畜生」的?常常都是要到出門前,才叫莊里的馬夫隨便幫他挑一匹馬騎,飛揚還曾經以為那是他過去當過獵人,所以自然與包括馬在內的所有動物都不親的緣故。
「父親呢?」
「死了,」飛揚依照凌家總管告訴他們的轉述,「剛死不久。」
「怎麼死的?」如風的臉色甚至已經變得異常蒼白。
于是飛揚雖滿心狐疑,卻還是再往下說︰「墜崖。」重提此事,素來愛馬的飛揚也不禁神色黯然。「養在家里頭久了,誰也想不到一到外頭,它就會自己奔向斷崖跳下去,速度快到任何人都來不及拉,只看到崖下火紅的一片……也不知是它,或是它爆裂出來的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