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您要我說的話,我說了,要程勛做的事,我相信他也已經做了,現在您可以放我走了吧?」
「放你走?」宜君像是听到什麼可笑的話一樣,挑高了眉毛反問︰「你當我是傻瓜?這麼快就放你走?」
「不然你要把我關在這里,關到什麼時候呢?姑丈他遲早會回來——」
「說你天真,還真是一點兒都沒說錯,怎麼我說什麼,你全都信呢?還真的以為這里是你姑丈和我住的地方啊?」宜君尖著嗓子說。
「難道不是?」
「當然不是,昭正和我早在五年前就因為再也無法忍受彼此而分了居,他之所以不敢與我離婚,只為悔不當初,不該將怎麼找人殺害他哥哥的事告訴了我,這個秘密後來成為我掌握他的把柄,逼得他無法不由得我予取予求,高雄的珠寶店,和這間海邊別墅,不過是其中之二而己。」
知道自己的自由已遭剝奪,再加上心系程勛,終于使一直死命隱忍的羽嫣爆發開來,沖上前去叫道︰「姑姑,您究竟想要怎麼樣?這樣對待我們,對您又有什麼好處?」
「沒有好處,」宜君的答案不禁令羽嫣為之一愣。「我只是自己活得不痛快,也不想看到別人,尤其是我認識的人過得太舒服而已。」
「您……」羽嫣嘶聲低語︰「……好病態!」
「病態?」宜君仰頭發出難听的尖笑聲說︰「對,我是病態,但你有沒有仔細的想過我為什麼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
羽嫣還來不及應聲,她已經步步逼近。「因為你媽奪走了本來最疼、也只疼我的哥哥,因為馬進興奪走了本來可以讓我飛上枝頭的王威鴻,因為江靜潮奪回了本來心已屬于我的江昭正,所以我要讓你和程勛互相憎恨,要程勛為隱瞞這個女兒的存在,而認了窩藏毒品的罪,讓一心緝毒的駱司奇與雷孝安顏面掃地,知道惹毛林兆瑞和許尚明的下場。」
「天啊,」羽嫣失聲道︰「那兩份海洛因……全是許尚明和林兆瑞暗中搞的鬼,是他們提供的貨,對不對?」
「對,一听到能夠整垮你們這批自以為是社會中堅、青年才俊的人,還有什麼條件是他們不會忙不迭答應的呢?」
「您要留我直到程勛因私藏海洛因的事曝光,終至身敗名裂為止。」羽嫣頓感心痛如絞︰程勛,不要認罪,求求你千萬不要認罪,我沒有背叛你,我沒有啊!千萬不要因此而心灰意冷,全盤放棄。
「對,除此之外,我還要你看看許尚明和林兆瑞答應回報我的另一份禮物。」
「您才答應過我,絕對不傷害我們周遭朋友的!」羽嫣悲憤交加的質問。
「到現在你還相信我會信守承諾?」
「您……」羽嫣忍不住想要撲打過去。
但宜君從手中翻轉舉起的「掌心雷」,卻一如它冰冷的槍身,直凍結住了羽嫣所有的動作。
「別沖動,羽嫣,等原該由我與威鴻所得的那樣‘東西’到手後,可能還需要你幫忙照顧哩。」
「您……」羽嫣已經猜到她口中的「回報」和「東西」是什麼了,不禁仰頭大叫一聲︰「不!」
就只因為宜君病入膏肓的扭曲心態,好不容易才實現的「風影海」夢想,便要分崩離析,甚至于灰飛煙滅嗎?
※※※
面對丈夫焦灼的詢問眼神,孝安的回答卻依舊是讓人失望的搖頭。
「他不餓,不想吃任何束西,也不想見任何人,除非——」
「我和啟鵬也算是‘任何人’而已?」司奇煩躁又焦慮的打斷妻子說。
「你吼孝安干什麼?難道她不比你更擔心著急?」啟鵬低聲輕斥司奇。
「孝安,我——」司奇也發覺自己剛才的聲量是大了些,趕緊拉過妻子的手來,就想道歉。
「噓,」她卻伸出修長的手指來點住他的唇道︰「什麼都別說了,我明白。爸呢?」
「教授和學文在樓上商量研究眼前的對策,」啟鵬代司奇回答︰「師母還在廚房里忙。孝安,你剛才講到一半的話是……?」
「噢,程勛說除了江家人以外,他現在——」
「不想見任何人?」司奇再次按捺不住插嘴道︰「我的天啊,從警局回來到現在,都快半天了,我們倆跟他講的話,加起來可能還不到十句,他是存心想要整死我和啟鵬,是不是?自家兄弟不見,倒拚命找起八百年也不曾听他提過的江家人,江家跟他有什麼關系?他姓程,又不姓江,他……」
「啟鵬,你有什麼建議?」孝安索性不去理他,逕自問起啟鵬。
「召醫生來打他一針鎮靜劑?」
「我看還是你直接給他一拳來得快些。」
「你們——」司奇頓時泄了氣,「好、好、好,我安靜下來就是。」
「虎子,」孝安叫來天福問︰「他跟江信吉的通話內容,你全听清楚了?」
因為程勛的拒絕合作,逼得孝安他們也只好采行了非常行動,包括竊听他要求打出去的電話在內。
「听是听到了,卻不是非常清楚。」天福走過來應聲道。
「怎麼說?」啟鵬問他。
「他劈頭就問一個叫做江靜潮的女人的電話號碼,說他必須立刻與她取得聯絡。」
「那是誰?」
面對司奇的問題,只有啟鵬沉吟了半晌後答道︰「好像是江信吉唯一的孫女。」
「江昭正的女兒?那不就是羽嫣的表妹?」
「不,是江昭正和前妻陳美慧所生的女兒,記憶中她好像只小我們兩、三歲,算起來應該是程勛的堂妹。」
「記憶中?啟鵬,你認識這位江靜潮?」
「算不上認識,只是知道,你還記得程勛考上大學那年的暑假,曾經陪我媽做了一陣子的援救雛妓行動的義工嗎?」
「記得,那個時候我們各有事忙,我甚至有半年不在台北,所以天天陪在阿姨身邊的,好像只有程勛?」
「對。」接下來啟鵬便三言兩語交代了江靜潮因父親外遇,所以自暴自棄的墮入聲色場所,巧遇程勛,「好像」曾兩小無猜,但最後仍以分手做終的往事。「因為程勛經由她的本名,知道了她的真正身分,而她則在終于成熟的接受家庭變故後,遠赴異國,從那以後,我就沒有再听程勛提起這個人,怎麼今天他會十萬火急的找起她來?」
「天福,」司奇轉頭問他,「那江信吉給了程勛電話號碼了沒?」
「沒有。」
「沒有?」這樣的發展,不啻使大家心中的疑惑與好奇俱增,孝安追問道︰「為什麼?」
「因為我剛好跟爸爸一起回國,想親自見一見程勛。」一個溫婉的女聲讓孝安他們四人同時轉頭望向出聲的來源。
但見一個短發俏麗,一身休閑打扮的麗人端立眼前,臉上脂粉未施,而且略見倦容,讓人很容易便猜到她可能才剛抵達台灣不久。
「怎麼你們都沒听見門鈴聲呢?」麗茹介紹道︰「江先生他們已在外頭站了好一會兒了。」
她這一說,其他四人才注意到那位短發女子的後頭,還跟著一老、一中兩位男士,而年紀較長那位的臉部輪廓,眾人一看即覺得異常熟悉,實在是太酷似程勛了。
「余先生,駱先生,我是江信吉,這位是大子江昭正,而這孩子則是我的孫女阿靜——」
他還沒介紹完,話頭己被程勛突然拉開書房門的動作給打斷,而程勛接下來所說的話,更是讓所有包括聞聲下樓的國森與學文在內的人,都瞠目結舌的呆在原地。
「江靜潮,十八年前,為什麼要騙我我們的女兒已經夭折了?為什麼要把她交給商宜君?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