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括母親原本身為北部一族原住民的酋長最鐘愛的麼女,卻因不顧族人反對,嫁給漢族父親在先,結婚後三年,便又遭移情別戀的丈夫離棄在後,因而攜女遠走東部投靠三姊夫的上一代歷程。
不料酗酒嗜賭的三姨文,竟將她與自己的親生女兒一起賣給了山下的妓院,找不到她的母親傷心自絕,她也被退做了兩年的雛妓,直到踫上了那個當時熱心于社服工作,將她救出了火坑,並與她一起度過半年幸福生活的男人。
但是由于這個男人家中劇烈的反對,甚至暗中差人去通知妓院的保鏢,想要把她給捉回去,結果不但讓拚命抵抗,保護她逃走的情人命喪歹徒刀下,也讓她月復中的小孩因為相愛的父母終究結不成婚,而成為所謂的私生子,對于孩子的身世一直耿耿于懷,對于孩子的父親也一直念念不忘的她,終于在孩子僅僅十五歲的那一年,便撒手人寰。
「這個孩子,」月菁忍不住頻頻拭淚的說︰「就是現在在各位面前的程勛,做為一個被貼上‘私生子’標簽的孩子,我要說程勛的表現不但讓我驕傲,也令我感動,他甚至和收容所內,另一個遭遇也極為悲慘的孩子駱司奇,一起鼓勵了我那在十六歲時,因為忽然遭父喪兄亡,變得憤世嫉俗,還差點誤入歧途的次子啟鵬,重新振作起來。
「各位記者小姐先生們,被賣為雛妓,不是程勛母親的錯,身為一個非婚生孩子,更絕不應該受到歧視,甚至被當成為不利于競選的污點,現在我們國內的雛妓問題非但依然存在,而且還日益嚴重,試問若要立法保護這些無辜的小女孩,誰的體會能比程勛深刻?」她的詢問令人動容。
說到這里,月菁深吸了一口氣,再握緊程勛往她伸過來的手說︰「失去先夫和長子的那一年,我發現自己同時擁有了程勛和司奇兩個孩子,如果站在一個自私的立場,坦白說,做為母親的我,是無論如何也舍不得再把一個兒子捐給大家的,但若是為大局著想,那我要請各位投程勛一票,恕我直言,」她首度露出笑容,慈藹的望著程勛說︰「因為我認為這是我們這個不公平的社會,所至少能夠回報這個勇敢、堅強的孩子的一點。」
在月菁的說明以後,幾平所有的人都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去發稿了,但眼前的三位近來迭道爭議且備受矚目的男士,卻又是令人舍不得放棄的新聞焦點。于是所有媒體原來就想深究的敏感問題紛紛出籠,結果非但原本口才就極佳的程勛對答如流,並且巧妙的將政見再度逐一強調過,听得郭志宏他們整組文宣人員大樂,隨即交頭接耳說,「選前的最後一波宣傳,竟能讓所有有線、無線電視台和電台,以及各大報來幫我們做,簡直帥呆了。」就連一向對媒體避而遠之的啟鵬,和神秘色彩濃厚的司奇,也大大滿足了新聞從業人員的胃口。
「程勛是我們自家兄弟,我知道他有能力、有品德、有經驗,贊助競選費用有什麼不對?」啟鵬反問道︰「眾所皆知,即便不賄選,競選也需要大筆的必要花費。這些年來,我和司奇會賣力經營企業,目的之一,就是為了要讓程勛成為一位能夠把專業還給國會的立法委員,無論是當選前或當選後,他都不必包工程、炒土地,至于‘風雲’和‘王朝’會不會與他‘官商勾結’,我余啟鵬現在就可以代表他們兩人向各位說,歡迎你們來監督,財務透明化的我們,不怕持續性的詳查。」
司奇則在把有關于去年震驚全台,幾乎是由他一手揭發的緝毒案的大部分問題,全都歸功于警方,近似「四兩接千斤」的答掉以後,發抒了一段語重心長的看法。
「沒有錯,我‘曾經’是黑道分子,參與的理由且不去說它,畢竟都已經成為過去了。但我今天一定要說的是,其實黑道本身並不可怕,可怕的是一旦黑白合流,則治安單位便根本派不上用場。如今黑道已經升級到可以跟黨政大員平起平坐的程度,這種黑白不分,打破兩方原本各自擁有的游戲規則的現象,恐怕才是真正值得我們正視的嚴重問題。」
當記者招待會在程勛那充滿感性的︰「其實什麼都不重要,甚至連你是不是要選我,都不是最重要的,程勛希望看到的,是在經由我們或許太過理想化的投入、推動、喚起以後,你真的會確確實實的感受到︰‘我也有一票’的力量,那才是最重要的,謝謝大家。」結語中告一段落後,會場曾因大家的屏息,而靜默了大約五秒左右,好像所有的人都還沉浸在深受感動的撞擊里,等到程勛起身,向左向右各和啟鵬與司奇緊緊擁抱以後,掌聲才一波接一波的響起,且歷久不歇。
「別說是明天的立委,我看現在無論是要選什麼,程勛恐怕都沒有不上的道理。」在人群漸漸散去時,羽嫣听到一位記者先生這麼跟他的攝影搭檔說。而往已送走啟鵬和司奇的程勛走過去時,剛才那些鼓動人心的掌聲,彷佛都還在她耳旁翻騰著。
好像知道身後有人似的,程勛突然轉過身來,正好對上了羽嫣的盈盈淚眼向他投來的凝注。
「羽嫣,」他的胸中投絞著一種莫名的騷動。讓他幾乎就想要伸出手去拉她過來,她的溫柔,是足以包容一切的吧?但真正出口的,卻只是一句簡單的︰「謝謝你。」
賓燙的熱淚自她漂亮的眸中緩緩滑落面頰,一如那顆她知道已經完全飛向他,自己再也無力收回的心。
她愛他,就在這一刻,她清清楚楚的感受到自己是多麼的愛他︰愛他的堅強,也愛他的脆弱,愛他的現在,也愛他的過去,愛他的體貼,也愛他的絕決。
「不,是我要謝謝你,」羽嫣在淚水中綻放的笑容,看得程勛心頭大震。「謝謝你讓我知道在小羽認識以前的程大哥,是一個多麼教人心折的大男孩,這樣,」她的笑靨越甜,淚流越凶,但與程勛痴纏的眼眸,卻也越發清亮,彷佛真能看穿他所有的壓抑與自限。「我終于可以了無遺憾的回英國去了。」
「羽嫣。」這就是他一向吝于給,也不肯受的情愛滋味嗎?他們的相處,又僅在這八十四天內而已嗎?怎麼他覺得他們的相知已經有一生一世之久了?
「永遠都不要忘了一件事,好不好?」就這樣吧,這樣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至少她已經確定自己對他的愛,並非僅是少女時的稚愛,至少在追求人生的目標上,她曾經確確實實的與他並肩努力過,而如果對他來說,這些都還不夠,那翩然離去,不成為他心土的負累,應該也是她至少能夠為他做的一件事吧?
「什麼?」她要離開了?為什麼她要離開這件事,會令他覺得前所未有的空虛與蕭瑟呢?為什麼會讓他有股想要大叫︰「不要!」的沖動呢?但是這樣的結果,應該也是最好的吧,趁他還沒有更進一步的說出或做出任何會讓雙方在日後都覺得追悔莫及的事來之前,還是……放她走了的好。
「小羽喜歡程大哥,」她輕聲但清楚的說︰「永遠都最喜歡程大哥。」
程勛頓覺耳際嗡嗡作響,望著她臉上讓自己心疼的淚痕,伸進西裝外套口袋中的左手指尖,已經都踫到每日均由她折好放進去的手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