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仙齡一邊幫忙擺點心,一邊贊道︰「女乃女乃最時髦,最跟得上潮流了,當然對羅。」
如果她注定是要回到元朝來,才會遇到令她心動的人,那麼真正配合得上時代的講法,恐怕還是媽媽口中的「真命天子」吧,就不知那個男人究竟是——。
「公主,我們少爺來了!」朵奔興奮得喚道。
「你們少爺?」仙齡心不在焉的繼續輕撫馬圖爾的頸子,與它親熱著說︰「那是誰啊?」
「我們少爺就是‘天下兵馬大元帥’,人人尊稱為篾兒干的納真啊。」朵奔簡直無法接受竟然有人,尤其是女人,在听見納真的大名時,竟還無動于衷,一臉茫然的樣子。
「哦,」仙齡依然是一副神游太虛狀,滿心俱是昨天被那個不知名的男人擁在懷里的悸動,只恨當時她因意外而驚懼,一直要到夜深人靜時,才從燥熱的臉上,首次體會到「心里住著一個人」的滋味,「他回來了。」
「是的,公主,納真回來了,請你饒恕我昨日的無狀,今天並容我正式向你道謝,救命之恩,納真沒齒難忘。」
那溫柔低沉的嗓音令仙齡心頭一震,隨即轉過身去,正好看見納真深深一揖後,緩緩打直身軀,視線更與他帶笑的明亮眼眸對個正著。
「你!」仙齡震驚至無語。
他臉上的笑意卻不斷加深道︰「可不正是我嗎?」
「你是納真。」
「對,公主,我確是納真。」
☆☆☆
「公主,今晚要插哪根頭飾啊?」夏雨攏著仙齡洗過已干,又濃又密的長發問道︰「翡翠、瑪瑙、珊瑚?金的、銀的、瓖金包銀的?玉釵、步搖、珠花?」
仙齡听她念得好似繞口令般,不禁笑了出來。「都免了。」
「免了?」夏雨略一失神,兩手烏溜溜的發絲,就從她的指間滑落。「但昨天元帥才又差人送來一支蝴蝶簪呢,你瞧。」
仙齡接過來一看,發現那確實是一支會令人愛不釋手的精美發簪,用金絲扭結出蝶形,再嵌以珍珠和碧璧,栩栩如生,趣致動人。「好美,」她說,卻和納真這些日子以來,陸續送的奇珍異寶全擺在一塊兒的說︰「全都好美。」
夏雨的口氣中難掩失望︰「又不戴了?有好些你連戴都不曾戴過,就像那些各色彩衣一樣。」
仙齡的眼光隨著夏雨手指的方向看過去,那佔滿牙床的,豈止是五彩的衣裳而已,還有靴帶上全繡著各種花色圖案的布靴。
「我才一個人,能穿得下多少衣服呢?更何況天氣一天天的回暖,偏偏他三天兩頭的就送新衣新鞋過來,我哪里穿戴得完?」
「一年半載的,自然是穿戴不完,」夏雨別有所指的說︰「若是……做百年夫——」
「瘋丫頭!」仙齡反身就扯住她的手臂嗔道︰「你再胡說八道看看,下回就不幫你卷頭發了。」
自從接受了仙齡的「擅于法術」之後,變色夏雨是不敢,但對于能把自己的頭發弄篷弄鬈的發卷,卻充滿了興趣,而且對于她來說,需要卷著睡上一晚,隔天才會變化,兩天之後,頭發又會自己回復平順的這項「仙器」,總比小天那頭金發來得自然,也來得能夠接受些。
「我的好公主,別這樣嘛,你明知道朵奔他喜歡我鬈發的模樣,就不要嚇我了。」
「嘿,朵奔、朵奔,叫得多麼順口啊,那以前老嫌人家名字可笑的人,又是誰啊?」
最「恐怖」的是,她發現自己已經沒有那麼強烈的,想要「回去」了。
但巴巴桑兒真的是她長久以來,所一心等待的「那個人」嗎?
但巴巴桑兒的顧忌,又何嘗不是她的考量?更何況自己還是受過二十世紀文明洗禮的女子,與納真這樣的男人談情說愛的代價,是她付得起、想像得出來的嗎?
媽媽,她在心底說︰你只告訴了我,當「那個人」出現的時候,我自然會明白,但你卻忘了告訴我,如果我們之間存在著太多的隔閡、太大的阻礙,甚至是太深的秘密,那又應該要怎麼辦?
「夏雨,你先告訴我,自進元帥府以來,你對蒙人的看法,有沒有什麼改變?」仙齡決定先不去想自己的問題,改問夏雨道。
「有,不但有,而且還是大到幾乎與過去完全相反的改變,」夏雨思索著說︰「朵奔跟我講了許多元帥的事,雖然城破時,蒙軍燒殺擄掠的事不是沒有,但卻都不是元帥麾下的士兵所為。而且以目前元帥所致力在做的種種來看,公主,」她望著仙齡,肯定的說︰「與其由賈似道那種喪心病狂、欺上瞞下的怪物來繼續荼毒百姓,還不如換個英明的君主,和一批良臣勇將來治理天下,只要百姓有平平安安的日子好過,我想由誰當家,似乎就已經不是那麼重要的了。」
仙齡看著她覺得自己的心情,簡直就與她的一模一樣,難道說前些日子刻意說服自己是「趙蝶飛」,卻始終不成的努力,到與納真相遇起,反而已經不知不覺的變化為她由衷的盼望?
「怎麼了,公主,我是不是說錯了?是不是大逆不道?是不是——」
「不,不是,」仙齡趕緊回應道︰「是你說得太好,太正確了,我覺得心有戚戚焉,覺得好感動,一時之間,竟找不出話來好好的稱贊你一番,夏雨,你真的長大了,所以過往的事,都不必再去想、再去顧忌,我們人活在世上,最重要的,就是要記得往前看。只要你活得開心,過得快樂,那麼就是最對得起所有關愛你的人,不論那些人是已經過世的,或依然活著的。」說到後來,仙齡也已經不確定自己是在勸導夏雨,或在表明自己的心意了。
「公主,你真好,真聰明,」夏雨搖著她的手,興奮地說︰「我跟小天跟了你,真是幸運。」
仙齡被她的天真爛漫逗笑開來。「少拍馬屁了,好听的話啊,你還是全留著說給朵奔听,比較實用些。」見夏雨臉又迅速紅起來,她趕忙改變話題道︰「對了,最近你跟小天是怎麼了,事先約好似的,再不分人前人後的一律叫我公主?」
「這個啊,」終于逮到機會,可以反將她一軍的夏雨馬上捉狹著說︰「因為你的的確確是我們心目中,自小便與元帥訂了親的巴巴桑兒公主啊。」
「夏雨!」仙齡怪叫道︰「你再亂說,看我怎麼治你!」
夏雨一邊往外頭躲著跑,一邊佯裝害怕的又笑又嚷著︰「救命啊!救命啊!公主要打死人了!」
「你還敢叫?還敢跑?看我不——」
兩人一路嬉鬧到外頭的廊來,夏雨眼尖,一句︰「元帥救我!」讓仙齡啞然無聲。
但她也很快的就發現眼前根本不見納真的身影,不禁跺腳嗔怨道︰「好啊,竟敢拿納真來嚇我,你看我捉到你後,怎麼整你,我才不怕他——」
夏雨朝她調皮的伸了伸舌頭後,就忽然閃身往後躲,不明究里的仙齡跟著轉身追過去,冷不防的便撞上一個結實的胸膛。
「當真不怕我?」隨著他宏亮聲音而來的,還有扶住她手肘的堅定。
「納真!」仙齡抬起頭來,又驚又喜的喊道。
「身在元帥府中,吃、住都靠是元帥,竟然還說不怕元帥,這下你可慘了,公主。」夏雨躲在納真背後,只探出一顆頭來,得意洋洋的調侃道︰「我看你還是趕快乖乖的道歉,不然萬一元帥生起氣來,把我們全都趕出府去,那可怎麼辦?」
「我才不稀罕——」仙齡嘴硬的說。「我才舍不得——」納真也同時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