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不想醫治你的馬了,是不是?竟敢直呼大元帥的名字,膽子也未免太大了些。」這個身材高大的男子雖一身樸素的打扮,但舉止從容,氣質華貴,仙齡不禁首度揣想起他的身分來。
「聞說納真雖帶兵如神,但視麾下大軍,向來便如同手足,應該是不會介意他人直呼其名才是。」
「哦?說的好像你真的與他很熟似的。」
「就某方面來說,的確是這樣沒錯。」他依舊帶著淺笑回答道。
「那你要不要直接跟我回元帥府里去?也省得我叫朵奔再跑一趟。」
「也好。」他牽住馬疆,在它耳邊低語了半晌,然後便朝仙齡比了個「請」的手勢,示意她先行。
「就從東北角的扇子門進來,我回雙香館去拿些藥後,再到馬廄去找你。」說完她已翻身上馬,奔馳而去了。
「幸會了,巴巴桑兒。」那對綠色的眼眸,可真是晶瑩剔透,教人一見難忘啊!
這麼有趣的公主,而且還是個伶牙俐齒的可人兒,或許,自己應該想辦法把她留在身邊久一點。
「走吧,馬圖爾,我們也應該要回家了。」他已經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再見到他的……「未婚妻」了。
第五章
「你到底是給它敷了什麼藥,怎麼會好得這麼快?」朵奔一臉好奇的問。
她當然不能實話實說是雙氧水、黃藥水、消炎軟膏和優碘,全都是她本來要給女乃女乃帶去的家庭急救包里的普通用藥,更不能說是因為猜想醫人都可以了,拿來治馬,應該也沒有問題,想不到還真是誤中的給她「蒙」對了,昨天受的傷,今天已好了大半。
不過最主要的原因,仙齡猜測多半還是拜它的確傷得不重所賜吧。
「朵奔,你說巴圖爾的主子今天就會再過來?」仙齡無法回答他的問題,只好把話題岔開的反問他道。
那個會說漢語的男人也真是的,把受傷的馬牽進元帥府後,人就跑得無影無蹤,偏偏她回到雙香館時,那早已經醒轉過來的夏雨,又硬要她表演把眼楮「變綠變黑」的把戲給她看,才肯相信小天說的並非胡言亂語,仙齡只好拿下戴上的「變變變」。
接著又要替小天把他洗回黑色的那半邊頭發染成金色,折騰半天,終于換來夏雨也拍手直叫好玩時,仙齡已經習慣用「時辰」來代替「鐘頭」計時了,反正手表早就不曉得被炸到哪里去了,不習慣也不成。
慢了將近一個時辰到馬廄去,只見朵奔滿頭大汗的在幫那匹駿馬清洗傷口,卻遍尋不著它主人的身影。
苞朵奔問起,他說那位騎士因為另外有件急事要辦,所以跟他們借了匹馬後,又匆匆離去。「不過他明天還會再來。」朵奔拼命點頭的強調道。
「他是你認識的人嗎?」
「呃,嗯,是,」仙齡搞不懂一個如此簡單的問題,為什麼也會弄得他緊張兮兮的。「算是認識。」
這是哪門子的答案,不過是心系巴圖爾的傷,仙齡也就沒有再往下問,讓她背後的朵奔如釋重負的松了口氣。
其實少爺哪兒也沒去,只是這趟到大都去與忽必烈。可汗研產商軍情的旅程累壞了他,特別交代朵奔,說別讓其他人知道他已經回到臨安來了,他想先好好的睡一大覺,再來面對巴巴桑兒。
「她的綠眼珠沒嚇壞府里的人吧?」在洗過澡後,換上寬松的袍子時,納真問朵奔道。
「她的眼珠子是綠色的?」
「怎麼?人都進府里來住半個月了,你們竟然還沒搞清楚她眼楮的顏色?」
「她剛來的時候,幾乎是足不出戶的,成天都關在雙香館里。出來走動,還是這幾天才有的事,而且蓋頭的面紗從來也沒有拿下來過。」朵奔順便向納真報告了自己去城郊帶她過來的前後經過。
「可是今天我也看到了她那面紗,並不厚啊,」納真猶有疑問。「就算不拿下來,也還是瞧得見她的臉。」
「就是因為瞧得見,看過的人才越是迷糊嘛。」
「你在打什麼啞謎?」
「不是啞謎,少爺,而是謎團,有人說她的眼楮是綠色的,有人說是藍色的,還有人說都不對,根本就是紫色的,爭到後來啊,大家全沒了把握,倒是她那名隨身小廝的頭發不變,進府里來以後始終都是金色的。」但之前好像又是焦黑的?
「這麼有趣,」納真一邊坐上床去,一邊伸個懶腰說︰「那我真得好好睡上一覺,養足了精神,再來看個仔細。」
想到這里,朵奔的眼光不禁頻頻的往馬廄外頭飄去,少爺應該是快來了吧?看他的樣子,似乎對這位巴巴桑兒公主,已產生了莫大的興趣,如果真是如此,倒是美事一椿。
朵奔不知道的是,仙齡從昨日到現在,已足足發了幾近一天的呆,腦里想著,心里念著,全是那個把她氣個半死的蒙人。
她自小憧憬的大漠勇士,就應該是那個樣子的吧,行以風,靜如山,沉近水,還有……唯有在私底下.她才肯承認他的靈活、風趣,像他那樣的人,就算相處一輩子,恐怕也是不會令人心生厭倦的,對不對?
一輩子?一輩子!
哇!她想到哪里去了?誰要跟他過一輩子,尤其是在這兵荒馬亂的元朝里?她又不是「頭殼壞去」了。
但這念頭真有如此荒謬嗎?為什麼她拼命想要甩掉的同時,心底偏又生出一股拂之不去的甜蜜情愫呢?
從前爸媽在世時,常有相熟的朋友嘲謔林家榮與孟岱青是現代版的「野獸與美女」。仙齡年紀還小時,因不清這深厚交情中的了解與幽默,還曾大發牌氣的嬌嗔,抱著林家榮,捍衛式的對一干長輩抗議道︰「爸爸不是野獸,爸爸是小仙的王子,是王子!」
她的認真讓在場所有人狀似尷尬,實則感動不已,尤其是爸媽和女乃女乃,更是笑得合不攏嘴。
「家榮兄集三位美女的疼愛、寵愛、敬愛于一身,我們大家到今天,真算是徹底的敗給小仙齡了。」她還記得當時爸爸的一位朋友,曾經由衷的這麼說。
後來她長大了,在追求者眾的高中、大學時代,也曾困惑的問過媽媽︰「女乃女乃說當年追求媽媽的人,比今天追求我的還多上兩倍不止,但媽媽也跟現在的我一樣,只覺得索然無味毫不動心,直到爸爸出現為止,但是,」她在媽媽熬煮好的茶內,倒進牛女乃和鹽,攪拌成蒙式女乃茶,一臉困惑的說︰「您怎麼知道爸爸就是您要的人呢?」
岱青坐到她旁邊來,捏捏她的面頰笑道︰「大家都說爸爸丑,但小仙卻說過爸爸是你的王子,對不對?」
「對。」
「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難道媽媽不這麼想?」
「這樣問你,你還不明白嗎?小傻瓜,就因為別人都那麼說,但媽媽卻完全不覺得,就像你也不覺得一樣。我們全都知道爸爸對于我們來說,是獨一一無二的。」
看著媽媽漾滿一臉的幸福,仙齡覺得自己好像有些明白了。「如果有一天,我遇到一個人,感覺他是特殊的、契合的,那麼外在的條件和他人的觀感,就都不再重要,重要的只是我對他的感覺,以及他對我的感覺,看我們是否都覺得彼此是獨一無二,無可取代的,對不對?」
「對,」岱青笑道︰「對極了,而且媽媽相信依小仙的敏銳,當那個‘真命天子’出現時,你也一定能夠像當年的我一樣,馬上就感覺得到。」
「拜托,都什麼時代了,還在講真命天子,」豁阿黑辰女乃女乃端來他們蒙古人習慣吃的炒米、女乃豆腐和黃油早餐說︰「現代人的講法是‘Mr.Right',是不是呀,小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