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事?」啟鵬一邊問,一邊眼楮已經又不放心的朝玻璃窗望去。
「司奇沒事,是雷孝安昏倒了,司玲姊要你趕快安排一間病房,幫她打個點滴什麼的,讓她休息一下。」
「孝安昏倒了?我去看看。」碩人聞言就往門口走去,同時不忘嗅怨程勛︰「你是怎麼了?難道孝安這五天以來的表現,還不足以扭轉你對她的成見?」
「本來應該是可以的。」
「什麼意思?」
啟鵬上前來攬著妻子,一起往外走說︰「程勛的意思是,如果這差點要了司奇命的一槍,不是因為雷孝安而捱的話。他對於雷孝安的‘偏見’啊,可能就不會這麼深了!」
但程勛的注意力早已轉回到司奇的身上,對於啟鵬的調侃,可以說是完全不予理會,更遑論是有所辯白或解釋了。
令人失望的是,月兌離險境的司奇,接下去卻沒有如大家所願的清醒過來,反而陷入昏睡當中。
于是啟鵬再度失去耐性,但這一回他的反應,倒不再是沖著醫生咆哮,而是發揮他在商場上獨步的雄才大略,開始積極安排送他赴美就醫的行程。
孝安則依然固守在他的床邊,甚至在他轉進高級病房後,毫不猶豫的擔負起幫他擦身按摩的貼身工作。
那自右胸口射進,從右脅下穿出的彈痕固然教人怵目驚心,但對于平時就已看多了砍殺和槍擊傷痕的孝安來說,讓她較受震撼的。反倒是司奇胸背與腿上的一些舊傷疤痕。
「大都是我繼父留下的記號。」這天司玲在想要接手擦身的工作,經孝安再三婉拒,便也不再堅持後,突然娓娓道來。
「他……不,」孝安輕輕擦著他的臉,柔軟的毛巾緩緩滑過他略顯削瘦的面頰。「是你們以前。吃了許多苦,是不是?」
「司奇跟你提過?」
「您不會介意吧?」孝安難免志怎。
「怎麼會?若非真正在意的人,他也不會重提過往了。」
「我已經完全知道他對我的心意,但是……」孝安的眼中驀然浮現一層淚霧。「我的深情與悔恨呢?他又有沒有機會明白呢?」
「看到這一條長疤沒有?」司玲走過來指著弟弟右腿上的傷痕。「這是他在知道我所承受的種種以後,像要跟我繼父拚命似的對打時,被那個禽獸不如的東西,用一根從灶里抽出來,已經著火的木棍打的,後來我們就被啟鵬的母親收容去,但之前這道傷口已經瘡爛。所以他整整在醫院里侍了三個多月。又做了半年多的復健,總算才完全復原,當時所有的醫生部斷定他這條腿就算能夠逃過被鋸的命運,恐怕也難免要跛一輩子。」
說完她便轉向孝安道︰「我的弟弟,是有著這般旺盛生命力的人。如今他才昏睡了十四天,你怎麼可以就對他失去信心?」
「司玲姊,他從來都沒有說,沒有說自己小的時候曾經……」孝安輕撫著那道糾結的長疤,疼惜昔日那個少年,也疼惜眼前這個男人。
「男人有時就是這麼的莫名其妙。對不對?好像什麼苦都往自己肚子里吞,什麼重擔都用自己肩膀來扛,才叫做男子漢。才覺得自己有尊嚴,之俊的爸爸剛認識我的時候,也是那副德行。」
「您是說……王金印?」坦白說,孝安對於他的印象並不好,而司玲也馬上看透了她的心意。
「你並不喜歡他,對不對?」
否認有違自己的個性。承認又顯得不太禮貌,於是孝安索性噤聲不語。
「對很多人來說,王金印可能是個專啃女人骨頭,吸女人血的魔頭,姑且不論內情,他靠特種營業起家,總是個不爭的事實,對於之俊母女而言,他就更可惡了,是不是?」司玲知道這些事情,孝安全部清楚,便逕自接下去說︰「但我們偏偏十分契合,我甚至從來不曉得他會打女人,我指的是之俊的母親狄淑齡,之前我一直以為他們只是意見不合而已。」
「如果您早知道他會打人,即使打的不是您,那您大概就不會嫁給他了吧。」
「也許,但有誰能夠真正的與在冥冥之中,操縱著我們的命運抗衡呢?如果能夠,今天你大概也就不會在這里了。」
「但如果早知如此,我就絕對不會等到他倒下來了,才陪在他的身邊。」
「所以說他一定會醒過來,」司玲順著她的話尾,幫她打氣。「不醒過來,豈不辜負了你這兩周以來的不眠不休?不醒過來,又如何向啟鵬和程勛交代?」
听到這兩個名字,孝安隨即眉頭深鎖。「那天您跟我說這里是余啟鵬名下的私人醫院,又說司奇發生意外當晚,他和程勛都是被人巧設安排,才會剛好目睹了槍擊現場,還說他們三人是情同手足的生死至交,所以事發當時。他們沒有走過去,一定是司奇曾經跟他們打了暗號,比如說握拳什麼的。」
「沒錯。其實我知道的,也差不多就只有這些了。」
「如果他們三人的交情真的如此深厚,那麼為什麼我從來不曾看見余啟鵬或程勛過來探視司奇?」
司玲本想立即開口回答,卻突然像是發現到什麼新大陸似的,把孝安拉過去與司奇正面相對。
「我想是因為他們三人心意早已相通,既然事發當時,司奇都不要啟鵬和程勛過去了,那現在有你這位名義上。是來監督他的警員在場,司奇又怎麼會希望啟鵬和程勛被人看到在他的病床前出現?」
本來被司玲突如其來的舉動,弄得滿頭霧水的孝安,很快的就從每次她們提到「余啟鵬」與「程勛」兩個名字時,司奇眼睫的輕顫。甚至是手措的抖動,而得到振奮人心的啟示,一個計畫且立即在她心中悄悄成形。
「雷警官?听說你最近正忙著‘保護’一位在貴局前遭狙擊的重量級黑道人物,凶手捉到了沒有?這麼給你們‘面子’的凶手,你一定很希望早點逮捕他歸案吧?怎麼還舍得把時間浪費在醫院里?」
「我發現打這通電話給你,比起照顧司奇,還比較像是在浪費時間。」
「司奇說你伶牙俐齒,還真是沒有夸大其詞。」
「哪里比得上你的辯才無礙。」
「雷警官今天該不會是為了要褒獎我的口才,才特地打電話來的吧?」
「當然不是,這通電話是為司奇打的。」
「司奇?他怎麼了?是不是傷口又——?」
「听到程先生還這麼關心司奇,我覺得根欣慰,今晚十一點半,可不可以請你撥冗到司奇的病房來一趟?」孝安故意停頓了半響。再接下去說︰「當然啦,如果程先生覺得司奇醒不醒過來,對於‘風影海’的影響都不大的話,那我也不敢勉強。」
「我們十一點半見。」程勛幾乎是生平首次,率先狠狠掛上女人打來的電話。
但孝安臉上卻浮現滿懷期盼的笑容,她將臉偎到司奇的頰邊,在他耳邊低語︰「風與海都已經轟轟烈烈的展開行動,你這個‘影’,又怎能獨自缺席?司奇,求求你趕快醒過來吧!」
第七章
「秦督察?」原本以為是余啟鵬或程勛早到的孝安,萬萬沒有想到拉開門來看到的,竟然會是已有一段時間未見面的秦勝暉。
「我來探病。」他舉高水果籃說。
「司……駱先生始終昏睡不醒,而且探病時間已過。」她實在不想再跟這個人有任何公務以外的牽扯。
「我只坐一下,駱司奇可也是我們保警總隊相當重視的關系人物之一。」
孝安瞥一眼司奇床旁小幾上的鐘面,十一點六分,心想就讓他坐一下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