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好了,不開你玩笑了,言歸正傳。這次要通知你的。是‘人’的消息。」
「人?什麼人?」
「一個淡出‘江湖’已經長達五年的人,而且是真正的、全面退出,而非化明為暗、或暗渡陳倉的那一套。」
「既然已經退出,那還會有什麼值得討論的價——」
「因為他回來了。」
「回來了?你是說……這個人又重新回到……?」
「是的。早三個月還只是風聲,只是听人繪聲繪影的,直到五天前縱貫線上各角頭接獲確切的消息,才證實了這個傳聞。」
「究竟是何方人物,能夠如此驚動四方?是他本人的意思嗎?如果是,那這個人還真是有夠囂張。」
「不是,听說他是一個比誰都還要低調的人,如果完全依照他本人的意思來做,恐怕再過三年,你們都不見得能夠掌握他的行蹤。」
「虎子,你干嘛?寫小說還是編劇本,把他說得如此神秘。」
「這……」被孝安這麼一說。他好像也覺得自己說得實在夸張了些。不過接著馬上又振振有詞起來。「這也不能怪我,是大家把他從前的事跡描述得太神奇了嘛,正因為有傳奇故事在先,這次他復出,才會這麼轟動啊。」
「拜托,我還典型在夙昔哩。虎子,如果不是咱們倆好歹也算是某一種熟人,我一定會以為你現在在講的是某個偶像明星,而你則是個不折不扣的追星族,饒了我吧,在我听來,卻只覺得有點‘晚節不保’的味道,既然退都已經退了,為何不乾脆退個乾淨徹底,安享晚年,還要在七老八十的現在出來淌渾水。我看這位老先生恐怕也沒你說的一半聰明。」
「老?我什麼時候跟你提到他老的來著?…‘難道不是?是你自己開口閉口說一大堆什麼‘從前的事跡’、‘傳奇的故事’的嘛。」
「可見他在我們這個世界里多有聲望,這就叫做‘不怒自威’吧。」
「你到底歌頌完了沒?請問我究竟有沒有榮幸知道你口中這位‘大哥’的貴姓大名?」
「當然有。副隊長。」
他一本正經的口氣反而把孝安再度逗笑開來。「虎子,有時我真是拿你一點兒辦法也沒有。」
「怎麼會呢?線民、線民,就表示線還在你手中嘛。」
他聲音中的那絲酸楚自嘲,驀然觸動了孝安的心弦,讓她月兌口而出說︰「虎子,見好就收吧,我是真的盼望有天能夠與你實實在在的見上一面。」
「掀開白布來看。也一樣是‘見面’啊。」
「虎子!」
「百無禁忌,百無禁忌,小雨,像你這麼敏感的人,怎麼會選擇做警察這一行呢?」
「我都不問你怎麼會一腳陷入泥淖了。你倒反而關心起我的志向來。」孝安有點啼笑皆非的說。
「說的也是,今天是你升官的好日子,瞧我。也不曉得是哪根筋不對,竟在這里與你傷春悲秋起來,」他清了清嗓子,壓低聲音道︰「他叫做駱司奇,記清楚這個名字了,你往後的日子平不平靜、好不好過,恐怕都將與他月兌離不了關系。」
駱司奇。
孝安的臉龐霎時轉為慘白,血色盡失,一顆心更是不停的直往下沉去。
「他原本是年前才出殯發喪的王金印手下的頭號猛將。姊姊駱司玲還是王金印最寵愛倚賴的三姨太,五年多以前……」
孝安手執話筒,一聲不吭的任由虎子去叨叨訴說著她早已熟悉到幾乎能夠倒背如流的資料。
王金印,以經營高級應召站「王朝」起家的「生意人」,後來更憑藉旗下美女的皮肉,與政商兩界人士建立起良好的關系。
五年多前因自己首度中風,加上一妻三妾和她們所生的子女陸續病發或意外身亡,心灰意冷並省悟世閻果然真有果報情事的他,終於毅然決然的解散掉原有的「王朝」,運用多年來積存的雄厚財勢,全權委由唯一幸存的妻子之弟——駱司奇,沿用「王朝」名號,開始致力於各企業的轉型。
而駱司奇的表現果然也沒有令他的姊姊及姊夫失望,舉凡游樂場、旅行社、旅館、餐飲等等服務休閑事業,全都掌理得有聲有色,業務蒸蒸日上。
今日的「王朝」已非舊時的「王朝」,可以說除了仍保留原名之外。它已徹底的月兌胎換骨,在駱司奇極力的經營之下,成為絕對正派的企業了。
此刻在樓下與父母暢聊歡笑的學文與之俊,一位便是原在王朝執壺賣笑的艷女之子,另一位則赫然是王金印唯一仍在人世的女兒。
他們因一連串機緣巧合而相識、相愛並相許,這當中孝安並曾與學文聯手暗中追查過,還一直誤以為司奇便是以毒品害死學文一對弟妹的主謀凶手。
後來真相大白,才曉得一切都是王金印另一名手下金錦祥所搞的鬼,對於舊王朝餘孽利用傳播事業做為幌子,招搖撞騙,再以毒品控制上當的女孩,企圖重振王朝艷幟,甚至犯下傷天害理的殺人勾當,司奇委實一無所知,卻因為樹大招風、目標明確,反而被孝安他們追查攪纏了好一陣子,堪稱煩不勝煩。
為什麼?為什麼在一切誤會都已解開的現在,他反而要重返那個黑暗世界?
「小雨,目前我們還不曉得他困來的最主要目的何在。只曉得此事絕不容小臂,影響亦絕對非同小可,而且他心思細密、眼光犀利、行事狠烈、耳線遍布又從來不曾留下蛛絲馬跡,對了,你將於今日升官的消息,也是他散出來的,所以我想。」虎子稍微停頓了一下之後再說︰「如果你們有可能交手,那你一定要特別、特別的小心。」
「所以你才會難得的一直‘Call’我?」
「是的,記住了,小雨,千萬要特別小心,可以的話……」他再度停頓了一下,時間且長過上回,彷佛對于要不要再繼續說下去,有著極深的猶豫似的。「我知道這話不中听,你也一定听不進去。」
「那就別說了。」孝安一口堵道。
「不成,你自己剛剛也說了,我們好歹也算是某一種熟人,即便忠言逆耳,我還是要說,小雨,可以的話,就請調到別個單位去吧。」
「謝謝你還沒有直言建議找離開警界。」孝安出言諷刺說。
「小雨——」
「對不起,我爸媽和朋友還在等著我一起慶功,謝謝你這寶貴的消息,至於駱司奇那邊,如果他真有意思沖著我們來,我也會讓他明白我的決心。再見了,虎子。」說完既不侍他回答,也不給他開口的機會,孝安就把電話給掛了。
「孝安?孝安!」
「什麼事?媽。」自冥想中恢復過來的孝安。不明白何以母親會那麼大聲的叫她。
「有你的快遞包裹啊,瞧你發呆的。喊了你半天都沒反應。」
「對不起,對不起,大概是今天被恭賀了一整天下來,精神真的有些恍惚吧;什麼包裹?誰送來的?」
「是個禮盒,」手棒著黑色瓖金邊包裝盒子的之俊遞給她說︰「送來的小弟說里頭有署名的卡片,你就打開來看看吧。」
孝安依言打開那個包裝精美的禮盒,一見署名「駱司奇」的信封,也不忙著掀開襯紙來看禮物內容了,即刻拿起倍封。抽出里頭的信箋來看。
短短數行龍飛風舞、意態瀟灑的字,竟看得孝安臉色一陣青、一陣白。而除了她自己之外,其他四個人也都不曉得信箋上寫了什麼。
因為她甫一看完。便將雪白的信紙緊緊捏住,扣在掄起的拳頭之中。雙唇跟著抿成一線,雙眸則進射出熾熱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