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哲,住手!,,
碩人听到余啟鵬的吆喝,知道事有蹊蹺,轉身飛奔而上時。只見程勛已被揍倒在地,眼鏡歪斜,左頰下頭至下巴處皆紅腫一片。
「程勛!」碩人蹲跪到他身旁去扶他坐起,在他搖頭說自己無妨,並扶正眼鏡的時候.仰頭瞪住余啟鵬說︰「你到底是什麼人?究竟有什麼企圖?」
「我只是馬叔故交的兒子,想來探望他的病。」
「那又為何縱容手下打人?余啟鵬,你不怕我報警捉人嗎?」她眼中燃著熊熊的怒火,扶程勛站了起來,與啟鵬對峙著。
「若非這狗腿蓄意刁難.大哲又怎麼會忍無可忍的出手?尹小姐,看來你身旁這條看門狗的應對進退,還有待加強訓練。」啟鵬用著他一貫冷靜的口吻說。
「你!’'碩人意欲向前,恨不得能往他那張俊逸的臉上揮去一巴掌,打掉他那氣人的閑適表情.卻被程勛給牢牢的拉住。
「碩人,與這種人計較,豈不徒然降低了我們的格調?不要做你過去一向不屑于做的事。沒有必要的。」
「程勛,難道要我就這樣坐視你白白挨他一拳?」
「若能換來尹小姐的青睞。別說是一拳了,十拳我都肯捱。」啟鵬說完不待碩人暴烈的反應,立刻盯牢程勛說︰「對馬叔、對尹小姐,我都不會輕易放棄,你叫程勛是吧?」他一邊示意大哲跟他一起離去.一邊仍繼續朝程勛發言︰「我會記往你的,想要繼續做徒勞的保護工作,我沒意見,但程勛,你最好也給我听清楚,我余啟鵬想要的東西.一定會到手!」
望著他絕然而去的背脊,碩人突覺寒意襲上心頭。
第三章
「爸。您不在床上躺著,起來做什麼?」碩人才轉進浴室里去整理了一會兒訪客們送來的大批花朵,再折回病房時,就發現父親已一副意欲外出的打扮。
「丫頭,我再過兩天也好出院了,躺了一個多禮拜,實在躺得我渾身酸痛,簡直比動心髒手術還受罪。」
「那是因為現在心導管手術有新法,從大腿動脈打進,直達梗塞處,再撐大汽球打通即可,換做是從前,我看您這次就非乖乖的退休不可了。」
「你以為老爸我不想退休、享享清福啊!」
「那您為什麼還要不停的參選、終日的奔波?」把花瓶擺好後。碩人乘機老話重提。
「因為我一直沒有找到好的接班人。」
「江山代有人才出,您又何必操這麼多心?」
「如果沒有找到一位好的接班人,延續我們的理想,那麼百年以後。教我拿什麼臉去見志龍兄呢?」
「您們的理想?爸,您跟誰的理想啊?怎麼我過去從來沒有听您提起過?這和余啟鵬的父親又有什麼關系?」
那天余啟鵬來的事,她和程勛商量的結果,決定不讓父親知道,以免添他心事;至于程勛先前和余啟鵬爭執的內容,經碩人的詢問,程勛也只肯透露些皮毛而已,說什麼最近風雲正在大肆收購銀行股股票,似有所圖,尤其以父親擁有大量股權的銀行為主要目標,他不知道余啟鵬的目的何在,卻肯定這件事讓委員感到心煩。
「你知道我當年能夠順利踏入政壇,靠的幾乎全是有同鄉之誼的王志龍的提攜嗎
「我知道,這故事我和嘉竣從小听到大,幾乎都能倒背如流了。」
「在三、四十年前,那個仍充滿著白色恐怖的時代中,想要不依靠黨派的力量,單打獨斗的晉身政壇,幾乎是完全不可能的事,」進興坐下來,眼光卻透視過女兒的面龐,仿佛落在一個遙遠的地方。「所以我和志龍兄都無能免俗的加入了黨,只是該爭的、該講的,志龍兄從不退縮,也不隱晦,這種態度,為他贏得了選民的支持。同時也讓對他迭有意見的黨,仍不得不壓抑不滿,每次選舉總還是給予提名的支持。」
「當時堪稱正值壯年,滿懷熱情的我們組織了一個‘旭日會J,打算一直保持間政的清流,志龍兄說他有子威鴻可承其衣缽,就算將來他老了、做不動了,未完成的心願也還有兒子可以繼續推展下去。」
「威鴻就是現在那位余啟鵬的大哥,對不對?」這故事她雖已听過多遍,但碩人卻發覺在余啟鵬出現後,原本不變的往事,彷佛也有了全新的風貌。
「對,也是他唯一的哥哥,我羨慕志龍兄後繼有人.私底下也曾盼望嘉竣能如威鴻對政治產生興趣,奈何世間事不如意者每佔多數.嘉竣一心只想作育英才,而威鴻也與他父親在同一場車禍中喪生。’’
「旭日會如今只剩下我這名老兵了,你說,若找不到延續理想的接班人的話,我是不是會沒臉可見志龍兄于九泉之下呢?」
如果王志龍與父親的交情是如此的深厚,那麼余啟鵬最近一連串詭異的行動又是因何而起?所為何來?碩人很想開口問個究竟。但想起醫生說要盡量避免讓他操心煩惱的吩咐,已到嘴邊的話,便讓她給硬生生的再咽回去。
「爸,很多事情,我們都只能盡人事而听天命,更何況,就算給您及時找到理想的接班人好了,單憑一個人的力量,在如今的政治文化中,又能發揮多少作用呢?坦白說,我實在是非常的存疑。」
「丫頭,如果你相信獨木難以擎天,這六年來,又為什麼要一直待在山里?待在一些弱勢團體里?」
碩人沒有想到父親會拿她的現況來做反駁,一時之間.頓感啞口無語。
「要是你跟嘉竣當中,有任何一人肯把對教育的熱情轉移到政治上頭來的話,那不曉得該有多好,爸爸現在也就不必急著去找啟鵬了。」
碩人聞言大吃一驚。「您說什麼?您要去找余啟鵬?」慌亂之中,她突覺腦中靈光∼閃,隨即沖口而出道︰「我朗自了,是他要逼您下台,對不對?他要逼您下台,以便取代您的位置。」難怪父親會被他氣得心髒病發,他以為他是什麼人啊?予取予求的空降部隊嗎?
「你在胡言亂語些什麼?」
「難道不是?」
「當然不是,我是啟鵬敬愛有加的叔叔,他怎麼會逼我做任何事?而且他跟他哥哥威鴻不同.根本無意從政.如果他像你說的那樣,有意取代我的位置,那我高興都來不及了,怎麼還會有被逼下台的感覺?」
「那您找他有什麼事?」
碩人沒有想到極普通的一個問題,也會讓向來鎮定的父親避開了她的眼神,如此一來,碩人心中的疑慮便更深了。
「丫頭.從什麼時候開始。你變得這麼緊迫盯人起來?連我找啟鵬聊一聊的事,你也要過問?除非……」進興話鋒一轉,改而將矛頭指向她。「你有心考慮他的提議」
「他還沒有放棄那個荒謬的玩笑?」碩人有些愕然。
「那也是我想找他談一談的事情之一,」進興看著她,表情突然變得認真、嚴肅。「這些日子看你和程勛相處得那麼好,我才發現原來自己是個睜眼瞎子,如果你早些名化有主,我想啟鵬也就會知難而退了吧。」
這是什麼理論?碩人呆望著父親,腦中一片混沌,為什麼他不能直接跟余啟鵬說不呢?她想不通,只覺得事情絕不像她表面上所看到、听到的這麼單純。
是余啟鵬的出現,引發了一連串的事件,同時勾動了父親一再追憶的往事,什麼樣的往事呢?在美好的舊日時光中,莫非有若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