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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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萬萬料不到徐百香十萬火急的把她找來,見到的人,竟會是她連想都不曾想到的如意。
「邑塵;」如意立刻撲上前來,與她緊緊的相擁。
「你怎麼會--」
「你為什麼穿--」因為兩人同時開口之故,反而又同時打住。
邑塵失笑道︰「你先說好了。」雖然她自己也有一肚子的問題想問,不過還是硬忍住了。
「邑塵,你為什麼會中途輟學,突然改變住所?現在又為什麼會身著男裝,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
「這事說來話長,我倒比較想知道一件事,你是什麼時候來的?」
「三天前夜里。」如意神色難掩憔悴。
「就你一個人來嗎?」
「嗯。」
邑塵愈听愈迷糊,但也愈心驚。「韋伯父怎麼可能答應讓你一個人過來?」
「我騙他們說是你病了,三哥特地叮嚀我一定要過來看看你,反正有信祥陪著,爹大可以放心。」
「信祥回國了?什麼時候的事?他又怎麼會跟你一起來京城?對了,你們既然是一道來的,那他現在人呢?」
邑塵這問題不問還好,一問竟立刻問出了如意奪眶而出的淚水,和壓抑不住的嗚咽,看得邑塵不禁膽戰心驚。
「他……他不見了;」
「不見了?在什麼地方、什麼時候不見的?那麼大個人了,怎麼還會不見呢?如意,你又為什麼沒看牢他呢?」
「問題是,他並非跟我到這里來以後才不見的,早在杭州時,他就失蹤了,只給我留下了這麼一封信。」說完就把信拘出來給邑塵。
「你告訴我是怎麼回事即可,信是給你的,我想我並不大方便看。」
如意卻大搖其頭說︰「不,這會兒我心亂如麻,你要我說,恐怕我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還是你自己看信比較明白。」
邑塵本來還想推辭,但見如意一臉淚漣漣,頞然已經六神無主的模樣,就也暫時拋開了向來堅持的原則,把信拎開來看。
如意︰鄒容的元,清廷新軍統領難辭其咎,冤有頭、債有主,我立意找出這名元凶,割下他的腦袋,以祭鄒容不朽之魂。
倘若我不幸功敗垂成,你一定要繼承我的心願,繼續堅強的奮斗下去,那我人雖死亦猶生,切記,切記。
不論今生來世,不論陽世陰間,不論地下天上,如意,你永遠是信祥唯一的愛妻。
僅祈再見之日。
信祥丙辰年春邑塵握緊了信,先向如意問清一事︰「告訴我,鄒容是怎麼死的?」
「自年初起,清廷就一再要求租界獄方,將章炳麟及鄒容引渡給他們,以便明正典刑,所幸租界堅持不肯答應,不久會審公廨宣判章炳听監禁西牢四年,鄒容兩年,監禁期間罰做苦工,期滿即逐出租界。」
「既然如此,那又怎麼會--」
「你不明白鄒容,他年輕性躁,一進監牢,那還不就像猛虎被胡進了獄中,更何況他一直覺得自己沒有錯,又是自首進牢里去的,怎麼還會被判服刑兩年呢?因此刑期定案後,他便整天咆哮,坐立難安,健康虧損,以至于活活的病死了;」
「什麼?」邑塵大吃一戊,這樣的結果,的確是她始料未及的。
「可憐他死時年僅二十一,在革命的原野上,猶如一朵早萎的奇葩,而在得知他被判監禁兩年時,信祥就兼程從日本趕回來了,他也曾苦勸鄒容百忍為國,撐過那七百多個日子,但鄒容哪里听得進去呢;革命情勢如今低迷無力,該做的事是那麼的多,每一思及自己在獄中所浪費掉的,都是可以傾盡心力,發亮發光的寶貴歲月,鄒容的內心便無法再保持平靜,最後終于……」如意的淚水再度滾滾滑落。
想到一個絢爛的生命,竟在這樣的情況下被硬生生的給折裂,邑塵亦不免悲憤難當。
「那信祥又怎麼會……」邑塵打起精神來指一指信,繼續問下去。
「也不曉得他是從哪里打听來的,說鄒容之所以會被判坐兩年的牢,完全是因為清廷一再施壓的關系,其中又與一名現在正負責訓听新軍的統領最有關系,所以他才會為亡友上京里來。」
「他太沖動了。」邑塵想都未及多想的便沖口而出,只因為她已在革命陣營中看過大多「可惜」的例子,熱情有余,冷靜不足,雖說有助于大眾見識到同志們對革命的執著之深與熱愛之切,卻常常不但會造成無濟于事,難以真正的為革命大業建功的結果,甚至十之八九沒會令人惋惜的賠上自己寶貴的生命。
「邑塵,你……」如意聞言立即大為不滿的說︰「到這個時候,你還有心指責信梓?」
「不,如意,你想差了,我只是突然有感而發罷了,絕非針對信祥一人才這麼說,你千萬不要誤會。對了,他是比你早幾天離開的?」
再怎麼說,眼前最重要的,畢竟仍是信祥的安危,于是如意也馬上就忘了方才的怨懟說︰「只早我兩天。」
「那你這幾天都沒有打探到他的消息嗎?」
「沒有,百香姊也幫了我不少忙,但信祥好像根本就沒與我們在京城里的聯絡站接觸,所以我們到處都打探不到他的消息。」
邑塵愈听愈覺得不妙,種種跡象都顯示出信祥有意「沖動」行事,而這正是她所最擔心的一點,偏偏此時此刻,又不能在如意面前稍露憂色,于是邑塵便哄勸道︰「在這種時刻啊,有時候沒消息便是個好消息,至少表示信祥還沒有展開任何行動,對不對?」
如意愣了一下,雖然這安慰十分空洞,但對于現今願意相信任何能夠顯示信祥安然無恙的消息的她而言,已經近似一項保證了。
「對,也對,既然城里不見任何騷動,就表示信祥他還平安無事,他還平安無事。」如意多日來獨自承擔的掛心焦灼,好像至此才稍稍減輕了些,心情一松,數日的疲倦便也席卷過來,使她癱軟在椅榻中說︰「但願如此,老天,他非得平安無事不可,等找到他之後,我們便立刻返回杭州,絕不讓他再在京城里徘徊。」
「如意,你不知道他人在哪里,那他呢?該不會他也不知道你已經到這里來了吧?如果是這樣,那他就算打消了原先的主意,恐怕也不曉得該到這里來找你,反而會逕自回杭州去。」
「不會的,在離開杭州前,我曾向那里的分會交代過自己的行蹤,所以只要信祥一跟他們聯絡,就會知道我人在京里。」
「可是信祥一定會和--」
「會的,」對于這一點,如意倒顯得十分篤定的說︰「這是他一向的習慣,真要有所行動前,他一定會想辦法通知同志們一聲。」說到這里,如意也仿佛得到了更進一步的保證,甚至能夠擠出一抹笑容來說︰「邑塵,你說的對,如果分會那邊有什麼消息的話,應該也會盡快聯絡我,既然到現在仍一點兒動靜都沒有,那就表示信祥他的確是按兵不動。」
「嗯,這下你可以暫時安下心來了吧;這間屋子的租金我一直按月照付,所以你大可以放心的住下來,有什麼需要就告訴百香一聲,她會很樂意幫你的。」
見邑塵已準備要離去的樣子,如意這才想到自己對她的近況仍一無所知,不禁急道︰「邑塵,你要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