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丫頭,」雪蓮苦笑道︰「那順心怎麼說呢?」
想不到邑塵听到這問題後,臉上倒露出了溫柔感動的神色。「您絕猜不到的,娘,順心听我那樣說後,非但沒有老羞成怒,拂袖而去,反倒一迭聲的說沒關系,說……說他願意等我。」
雪蓮臉色一松道︰「瞧你得意的,也虧得有他願意這麼容忍你,說來說去,或許還該怪我跟你爹自小把你給寵壞了,一切都任由你自己去想去做,偏偏現在又有順心肯這麼繼續寵著你,真不曉得你上輩子是燒了什麼好香。」
「娘今日是怎麼搞的,老是幫著順心,怎麼不反過來想想我們倆可以在一塊兒,是他上輩子燒了好香,是他的福氣呢?娘就愛長他人志氣,減自己威風。」
「瘋丫頭,說到哪里去了?將來你們若結成夫妻,就都是一家人了,還分什麼他啊你的。」
「娘;」邑塵本想再嬌嗔幾句,結果卻因為迎上母親認真的表情,而將所有的話都暫且打住。
「邑塵,你老者實實、正正經經的跟娘說,你到底喜不喜歡順心那孩子?」
「喜歡,」她大方的應道︰「娘也知道,除了您和爹之外,順心要算是最了解、體貼、愛護我的人了,他從不覺得我的思想或行為荒誕不經,也從不要求我像所謂的大家閨秀那樣,整天守在家里怡情養性;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我就是喜歡他對我的這份難得的尊重。」
雪蓮頻頻點頭說︰「你知道他對你的好,就應該珍惜才是啊,我們中國婦女數千年來,飽受婚姻無自主權之苦,我是運氣奇佳,雖然與你爹也是听憑父母之命成親,卻因著你爸的厚愛疼惜,這些年來從未曾有過一日不快樂;」她捧起女兒芳華正盛、青春姣好的臉蛋,充滿慈愛的接續下去。「所以我希望你也能夠和我一樣,覓得如意郎君,共同營造屬于你們兩人的幸福生涯,而根據我們這幾年觀察下來,發覺順心也還真算是個不錯的人選,更何況……」
見母親有些遲疑,邑塵便追問道︰「更何況什麼?」
「你可別怪為娘的自私,更何況順心是庶出的孩子,大房那邊有他大哥,自己母親二房這里又還有他二哥頂著,將來較毋需承搪家業,得以自由發展;我們家的家風向來開放自在慣了,若要你嫁進保守閉塞、封建古舊的家庭,娘可是萬萬無法放心的。」
「娘,您怎麼會想到那麼遠的地方去嘛,說不定我這輩子就不嫁,一直陪在您與多身旁哩。」
雪蓮被她逗得笑開來。「你真那樣做的話,我還求之不得呢,就怕屆時女大不中留;好了,言歸正傳,邑塵,你能不能寫信叫順心今年底再回來一趟?」
「可是他暑假才剛回來過,韋伯父已經有些不以為然了,前些日子如意才跟我說,她爹想叫順心干脆等學成之後再回國,中間這段日子就別來來去去的了。」
「但你爹和我的意思,是想趁我們舉家赴檀香山前,把你和順心的名分先定下來啊,然後等他學成之後,你們就可以完婚。」
「娘,」邑塵起身走到梳妝台前把弄雪莚的珠翠玉環,突然吞吐其辭起來。
「如果……如果我說……我說我想留下來,不與大伙兒一起到檀香山去,您會不會怪我?會不會答應?」
雪蓮聞言不禁大吃一鸄。「你說什麼?」
全家暫赴檀香山住上三年左右,是他們在考慮年余後所做的決定,起因于雪蓮的兄長早年即移居茂宜島,開墾多年下來,如今已有數千頭牛及數百頃田的成果,由于他們阮家只得兄妹兩人,外公外婆又在八年前即被舅舅接過去頤養天年,所以兄嫂才會力勸雪蓮全家赴檀香山一游,以敘天倫團圓之樂。
本來賀振千是不願遠渡重洋、跋涉千里的,只想讓妻子攜三名子女前往一游,說如此一來,也可以順便長長邑塵他們三姊弟的見識。
但雪蓮卻因鶼鰈情深,堅持不肯獨行,甚至更進一步的向丈夫建言,既有心長子女們的見識,何不就在檀島多待些日子,最好還能讓他們進當地學校去讀一陣子的書,徹底感受異國的風土人情。
振千左思右想,加上國內這兩年又恰逢多事之秋,終于接受了妻子的建議,同意舉家遠赴檀島暫居三年。
做下這個決定後,不但遠在檀島的阮家人欣喜不已,歡迎的信一封接一封的寄來,說的全是恨不得他們能夠早日成行的熱情,賀家這邊為將要遠行三年,也加倍忙碌的預先做起各項安排來。
所幸這邊的田事家務亦有可靠的親族忠僕可托,而雪蓮在詢問過大伙兒的意願後,也決定除了一家五日外,還要攜自願前去的寶善、阿元與經她苦苦哄勸才點頭的英嫂同行。
不料在好不容易諸事底定,雪蓮的大哥亦已訂好船票,打算親自返國來接他們過去的當口,邑塵竟會突然改變了主意。
「娘,我說我不想到檀香山去了,至少不想現在就去。」
雪蓮望著女兒,知道她一定還有下文,雖然這消息來的唐突,但她相信女兒事先必定也已經經過一番深思熟慮,才會做出這樣的要求,所以無論最後自己是不是會同意她那麼做,也都該讓她先暢述理由與心聲。
「是這樣子的,娘,順心今年夏天回來時,曾跟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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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婚被拒,但示愛成功的順心私毫不以為杵,反倒笑容滿面的說︰「邑塵,沒關系,反正我們都還年輕,我可以等,也願意等,相倌憑我們青梅竹馬的深厚情誼,再加上我的耐心誠意,總有一天啊,你一定會點頭的。」
望著順心那雙本來就不大,一旦笑起來便更似兩道彎月的眼楮,邑塵由衷感激的說︰「謝謝你,順心,我總覺得想做的事還大多,所以才沒仔細的考慮過……對不起。」
順心彎起手指來逗她。「對不起、謝謝你,全是三個字的詞呢;什麼時候你才肯讓我說一些其他也是由三個字所組成,但意思卻美妙上千百倍的字眼?」
邑塵捕捉到他唇邊的笑意與口氣中的親匿,頓覺心中流過一道陌生的羞澀感受,只得嬌嗔道︰「人家真的覺得很抱歉嘛,你還要取笑我。」
那嬌羞的模樣看在從來便將她視為唯一對象的順心眼里,由不得他不一陣心緒翻騰,于是立刻沖動的伸出手去握住了她的柔荑。「邑塵,我怎麼會舍得取笑你,你根本不知道你在我的心目中,是多麼重要的--」
邑塵突然覺得自己有些承受不起如此熾烈火熱的順心,遂也搶在他說出心聲之前道︰「順心,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你對我……對我很好。」
順心听她這麼說,就更舍不得松開手了,「那你可珍惜?可會慎重考慮我的提議?」
他誠摯的口氣和燙熱的手掌在在打動了邑塵,使得她終于抬起頭來,迎上了他深情的擬視說︰「順心,你明知道我一直都很珍惜你,想要在這世上找一個志同道合的人來做朋友,也從來就不是件容易的事。」
「你找著了嗎?」
邑塵臉上的笑容變得更加溫婉可人。「打從七成那年進學堂和如意結成好友,再認識她的三哥起,就找著了。」
「邑塵……」順心的眼中晃蕩著迷蒙的情思,正想大膽的將她的手拉到唇邊親吻時,小偏廳門口已閃進一個人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