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青,你仍是和親王府里的大格格,別說阿瑪、額娘不會同意你回到原來的住處去好了,我這一關,你頭一個就過不去。」
「二哥……?」湘青的眼中飽含淒楚及乞求。
但載皓的脾氣,也是出了名的強硬,更絕無讓步的道理。「本來我想跟你說,那南星既是如此不堪的一個人,你正好可以趁此忘掉他,與關浩開展全新的生活。但一來我猜測那關浩既甘冒著違逆皇太後之大險,也要逃避這場婚姻,內情恐不只是因為新派作風那麼簡單;二來我素知你的個性,要你在短短的時間內忘掉南星,你也一定辦不到,更遑論是要你與關浩就此恩恩愛愛了,即使他是你掛記多年的‘恩人’,結果也不會有什麼不同。」
見載皓如此善解人意,湘青不禁由衷的說︰「二哥,將來誰能讓你看上眼,那還真是她的福氣。」
「罷了,」他苦笑道︰「連自己的妹妹我都照顧不好,哪還有心力去招惹別家姑娘。」
「你千萬不要這麼想,得知自己身世之後,我最開心的事之一,便是擁有象你這樣一位好哥哥。」
載皓隨即把握住機會道︰「既然如此,那就不要再提回香扇里之事,你想如何,二哥都隨你,就是不準你再拒王府于千里之外。」
「二哥……,」見載皓一臉堅決,絲毫不肯讓步的樣子,湘青嘆了口氣,只得點頭。「就照你的意思去做吧,但關浩與我之間的事,我自己有定奪,可不準你插手。」
想起剛才兩人在馬車上的對話,載皓遂住了口,由得湘青自去應對。
「關宇,這封信,麻煩你幫我交給今叔。」她從斗篷內拿出一封厚厚的信,交給關宇說。
「小嬸嬸,這是……?」
「關宇,我坦白跟你說吧,其實我從頭就不曾抱有和令叔共同生活的念頭。」
「什麼?」關宇懷疑自己是听錯了。
「令叔既早有心上人,就該與有情人終成眷屬才對,等我養好了傷,與二哥回到王府後,自會想辦法了了這場有名無實的婚姻。」
「但是……但是。」關宇頓覺茫無頭緒,怎麼會變成這樣呢?不過這麼一來,不也正好成為自己天大的良機,唯其如此,更不能任由她就此離了他「關」家範圍才是。
「沒有什麼好但是的了,」湘青轉頭跟載皓說︰「二哥,我們該走了吧?我有點累,想要早些上床休息。」
載皓才扶著湘青走了兩步,關宇已經追上來說︰「小嬸嬸,你真的不想見一見叔叔?」
湘青停了一下,卻沒有回頭。「不必了,關宇,見面時想跟他說的一切,我都已經寫在信里,成全他的感情,我想應該也是我償報他恩情的最佳方式。」
等關宇回過來,想再邊問她為何那麼說,又要償報什麼樣的恩情時,她和載皓所乘坐的馬車卻已經走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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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佷子送來的信,關浩的臉色極其復雜,半天作不得聲,只如一座泥塑像般,呆坐在椅上,眼神不辨悲喜,但身子卻微微輕顫著。
必宇在一旁等得實在不耐煩,也沉不住氣了,便開口喚道︰「叔叔、叔叔,您真不想見見格格嗎?我從沒見過那麼美、那麼艷、那麼雅、那麼賢淑的女子,您不願與她成親,完全是因為您還沒有見過她的關系,一旦與她見了面,我保證您也會跟我一樣……。」發現關浩本沒在听他說話,關宇索性閉上了嘴,忍不住有些悻悻然的。
等關浩終于有所行動時,卻仍不是跟佷子說話,而是走到窗前去輕聲吟道︰
「星痕香,紅燭淚,點點愁人離思。
桐葉落,蓼花殘,雁聲天外寒。
五雲領,九溪塢,待到秋來更苦。
風淅淅,水淙淙,不教蓬徑通。」
「叔叔,您在念什麼?」
「她寫在信上的詩。」
「怎麼那麼蕭瑟。」關宇沉吟著︰「她本來還沒那麼悲觀的,都怪西湖旁那一撞,不但傷了她,撞出那個二貝勒,也撞出她莫名其妙的決定來,不過那載皓可真疼妹妹,哪里像你這個叔叔,只會害佷子,成親啦,拜堂啦,陪著格格千里尋夫啦。」
必浩漾滿一臉迷迷蒙蒙的笑,轉身便敲了一下他的頭道︰「你有完沒完。剛才不是還拼命的稱贊她?為叔的已經讓你獨自欣賞她一個多月,怎麼?你覺得我還不夠慷慨,是不是?」
必宇露出一臉的不解。「叔叔,您……沒有不舒服吧?」
必浩把信收好,塞進懷里道︰「臭小子,見面沒多久便忙不迭的觸你叔叔霉頭,你才不舒服呢;我很好,前所未有的好,這輩子還沒有這麼好過。」
「怎麼?您找到您那位意中人了。」關字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手中握有這麼一封信,就像讓您吃了顆定心丸一樣,往後您便可以安心的與舊愛揮別,另結新歡。」
「我與‘格格’素來不識,何來舊愛之說?」
「話是您自己說的,日後可別想反悔,」關宇狡猾的笑了。「既然您不懂得珍惜,那我就要——」
「您想胡作非為些什麼?」關浩猛然打斷他說︰「別忘了她是你的嬸嬸。」
「只要有真情摯愛,世俗的眼光,身分的牽制又算得了什麼?」關宇豎起食指來說︰「先別急著教訓我,這些話可都是您自己以前教我的。」
必浩朗朗笑道︰「沒錯,全是我教你的,但以前是言教,這回我可要來個身教,對你小嬸嬸,我看你還是趁早死了心吧。」
「您說什麼?叔叔,您怎麼可以這樣出爾反爾,您一向不是最反對用情不專,三心二意的嗎?怎麼這回全變了樣。既然當時都勇于逃婚了,今日又何必依依不舍。您不是早就有了心上人?」
必浩已率先往外走,聞言才轉頭微微一笑道︰「我是啊,兩年前,不,應該說是六年前便已種下情緣,走吧!」
必宇茫然的邊上來道︰「上哪兒去?」
「新月園。」
「上新月園?麻?」
必浩已經不理他,逕自轉出門去。「去把你小嬸嬸給接回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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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格,貝勒爺說他今晚會在總督府中住一宿,不回園里來了,請格格不必等候他,早些回房安歇。」
「知道了,你們都下去吧,我這就回房。」
湘青在侍女的輕扶下,往自己的房間行去,其實腿傷已無大礙,或許是她本來就傷得不重,也或許是南星的醫術的確高明——
不!不要再想他。母親為盲目的傾慕浪擲青春,乃至于生命,難道自己也要步她的後塵,絕不!
不!湘青告訴自己︰我絕不步母親的後塵,絕不!
到門口後,她便遣退了侍女,微跛著踏進房內,奇怪?怎麼房里一片幽暗?侍女忘了幫她點盞燈了,湘青正想拿小籠中的燭火引點桌上的琉璃宮燈時,突然有人吹口氣,把她手中的燭火給吹熄。
「誰!」湘青嚇了一大跳,這人無聲無息的,可見早已躲在她的房里。
「我是關浩。」黑暗中傳來一個低沉的男聲。
「關浩?」湘青猶自心存余悸,便悄悄的往門的方向挪去。
「格格切莫驚慌,我的確是你從未曾謀面的夫婿關浩。」
沒錯,這是她記憶中的溫柔嗓音,但在暗夜听來,為何又那麼酷似……南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