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不過要不要多娶幾個妻子,全憑個人自由決定,而且雷伊和我久居英國,想法、看法早就跟家鄉的人不太相同了。」
「艾莎,」舒晨趕緊把握住機會問道︰「你們的家鄉在哪里?」
「在薩——」艾莎才發出一個音便慌忙打住,迅速轉移話題說︰「我要回房去了,不然待會兒雷伊又要笑我饒舌,不過是為你送一套網球衣來,就打擾了你老半天,明天早上七點,主人在網球場等你,不要遲到喔!他最受不了別人遲到了。」
舒晨也不想令艾莎為難,便應道︰「好,真要睡過了頭,我就賴說鬧鐘沒響。」
「樓小姐,」艾莎走到門口後,又轉過身來說︰「我一直都想問你,為什麼你能和主人相處得這麼融洽?難道你一點都不怕他?不恨他?」
「我有必須怕他或恨他的理由嗎?」舒晨甜甜笑道︰「他對我一直很好啊!」
「但你……畢竟不是自願留在這里的。」
「你是指這個啊!艾莎,那是因為我確定亞歷山大他弄錯了,我一定不是那個他要找的女賊,而我這個墜子,」舒晨把鏈子掏出來說︰「也絕對不是他以為的傳家之寶,我相信一旦他弄清楚之後,就會放我回去,而在他尚未查清楚之前,我想就算我再怎麼亂發脾氣,再怎麼苦苦哀求,他也絕對不會放我走。想通了以後,我干脆就把這段時間視為度假,這樣不是能夠快樂些?」
艾莎听完想了一下後,突然露出欣慰的笑容說︰「我也希望主人能早日找到真正的賊,不過就算真正的賊找到了,你也不要離開他,好不好?」
「你說什麼?」舒晨大吃一驚兼莫名其妙。
「因為雷伊和我都看得出來,主人和你在一起很快樂,樓小姐,你不要看主人他好像什麼都有,其實他很寂寞的,但自從你來了之後,他連腳步都變得輕快許多。」
「我……我當他是朋友嘛!朋友在一起,本來就應該快快樂樂的,不是嗎?」
艾莎看了她一眼,本來還想再多說幾句,但是轉念一想,又覺得這種事還是順其自然最好,于是只道了聲︰「晚安。」就帶著神秘的笑容離去。
听到門關上的聲音之後,舒晨極力撐出來的笑容就不見了,她緩緩靠牆,溜坐在地毯上,把臉埋入雙掌中,想哭卻發現自己已驚悸到即便痛哭一場,也無法宣泄的地步。
自從那一晚觀星之後,亞歷山大便為她送來一個漂亮的座鐘,也允許她在屋內屋外自由活動。
這真的是一座大得嚇人的宅第,單獨一棟築在依海而立的崖面上。屋前的道路不知蜿蜒至山下何處,左側有一片小樹林,主屋的右手邊,還有足夠平常五戶人家寬敞居住的佣人房、馬廄和車庫。光是漂亮的阿拉伯馬就有五匹,另外還有自英國挑選餅來的駿馬,每一匹都高大剽悍,皮毛油光水滑。車庫內的車子,從勞斯萊斯到保時捷跑車,總共有七部之多,主屋內除了有大小輩十七個房間之外,還有室內游泳池、健身房、小型電影放映室、圖書館等等。
這根本不只是一座宅第、一戶住家,而是一個小型的王國,亞歷山大說他只是個主要在中東及英國兩地間做生意的人?什麼樣的生意?買賣什麼樣的產品?他不過只比自己大七歲,如何就能擁有這樣的一個王國?
她根本不相信他是形容自己時所說的「小生意人」,如果連這樣的局面都只能稱之為小生意人,那大企業家又會是什麼樣子的呢?
然而令舒晨心生恐懼的不是這些,他到底是什麼人?做的是什麼買賣?只要自己和他無所牽連,就都不重要,怕就怕自己真的跟他有「關系」,而這關系是源自于胸前的項鏈墜子。
也就是他口中的「神秘之星」。
她在這里已經住了二十天了,除了前六天有被囚禁的感覺之外,接下來的兩個禮拜,表面上看來,真的就像她剛才跟艾莎說的在度假一樣。擁有牛津碩士頭餃的亞歷山大知識淵博,在舒晨看來,幾乎沒有他不懂的事。
白天他陪她到林中去騎馬,講起馬的種種,听得舒晨大呼過癮;下午在各自活動以後,兩人通常會共進晚餐;稍晚再一起游泳,看星星。亞歷山大對各個星座如數家珍,告訴她那發出紅光的,是距離地球兩千光年的天鵝星座,而距離地球八百二十光年的狐狸星座,則會發出紫色的幽光。
听他說、看他笑,舒晨發現,自己已深深被這名神秘男子所吸引,她卻不敢真正去面對自己的心情,不敢真正去揭發她「樂意」被囚禁的真義,只因為……因為……她用顫抖的手棒著項鏈墜子,淚水終于奪眶而出。
只因為她已經確定,這塊罕見的心形翡翠便是亞歷山大口中的神秘之星。
而且她比亞歷山大還要多知道一些。她知道在它被稱為「神秘之星」前,還有另一個名字,叫做「瑯王千樓」,原來是她們樓家的傳家之寶。
舒晨垂下雙手,頭仰靠在牆上,淚水隨著塵封記憶的開閘,而源源不絕地往下流淌。
多年前的往事,她本以為自己已經完全遺忘,想不到會在這樣奇異的時空下重新想起——
「媽,結束台灣的一切,跟我和學舜到美國去吧!」舒晨仿佛又听到姑姑桐君那在堅持之時,仍然顯得溫婉的聲音。「不要再……再執迷不悟了,我們樓家——」
「住口!」舒晨也記得,記得老女乃女乃蒼老有勁的悲憤口氣︰「我們樓家正因為失去了瑯王千樓,所以才會惹上詛咒,才會保不住男丁,留不住女娃。」
「媽,大哥、二哥、四哥和五哥的死各有其因,和詛咒無關啊!」
樓宋爾玉的目光如劍似冰,往唯一的女兒身上掃過來。「那你的流落異鄉呢?又做何解釋?」
「媽,大哥杰年是一歲時感染破傷風而死,二哥木式年則是感染了日本腦炎,四哥栓年游泳溺斃,五哥桑年患有先天性的心髒病,或是重疾、或是意外,這和詛咒完全沒有關系啊!媽,現在只剩下三哥這一兒一女,我一定要帶他們離開這片傷心地。」
「早就跟你說過,若找不回瑯王千樓,我們家的男丁不是得一輩子獨身,就是會早夭,如蒙幸存,卻仍堅持要娶妻生子的話,必遭橫禍。現在你唯一剩下的三哥柏年和三嫂碧心,不是又在墜機中喪生?而你看看自己的幾個佷子,除了書銘之外,他三個弟弟書玄、書偉、書元,哪一個有活過周歲?」
「媽,那都只是巧合,是不幸的巧含。」
「那你這個女娃兒,十幾年來膝下猶虛,又定居美國呢?怎麼解釋?不就是詛咒中說女娃兒注定無後,且終生飄泊異鄉嗎?」
「詛咒!詛咒!自從五十年前瑯王千樓失竊後,我們就天天都得生活在所謂詛咒的陰影下,媽,我求求您,忘掉尋回瑯王千樓的心願,忘掉瑯王千樓的存在,您和爸爸、三哥和三嫂都已經為瑯王千樓付出慘痛的代價,夠了!不要讓書銘和舒晨再繼續受苦。」
「姑姑,」一個清脆的聲音,打斷了爾玉母女的爭執,那是十二歲的書銘,和父親柏年一樣眉清目秀的他,肅穆但肯定地說︰「我不走,我要跟女乃女乃守著老家,繼續追查瑯王千樓的下落,總有一天,我要把咱們樓家這塊鎮家之寶找回來,破除那個害死我們樓家這麼多人,讓我們傷心這麼多年的詛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