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王子究竟宅心仁厚,加上深知阿里全是出于護主心切,便迅速下令,命他們把那個女孩帶到他位于山崖邊的住宅來,好好看守保護。
「殿下,」雷伊問道︰「當初為什麼不準我取下她的項鏈,再趁她尚未醒來之時,送她回住所去?」
「你忘了父王要我連人一起捉回去嗎?‘以牙還牙’、‘以眼還眼’是他篤信的不二真理。」
話雖這麼說,雷伊卻覺得王子並未吐露真正的心意。只是他們從小一塊兒長大,對于彼此的個性知之甚詳,雷伊明白,除非出于自願,不然對于不想講的事,自己再怎麼逼問他也不管用。「阿里他們查得怎麼樣?」
「據了解,她的姑丈、姑母還要一個月左右才會返回紐約,我們已經幫忙她向學校辦理了請假,另外在住處留下錄音,表示她突然想從西岸一路慢慢旅游回東岸去,行蹤不定,但會不定時的與家中聯絡。」
「瞞得過去嗎?」
「能瞞多久算多久,當然,這還要看她肯不肯跟我們合作,如果肯,殿下可以如期交差,她也可以早日恢復自由之身,那當然是最好不過了。」
艾達墨斯聞言卻鎖起眉頭,久久不發一言,恢復自由?一旦查明真相,確定她真的和竊案有關的話,父王豈會輕易饒過她?雷伊也許是長年居住在英國,對薩拉丁王國的風俗習慣和父王的脾氣都淡忘過半了。
「殿下,你打算什麼時候與她見面?同時查驗翡翠的真偽?」
「當然是越快越好。」
既然說越快越好,為什麼已將她軟禁五天了,還遲遲不見王子有所行動?
仿佛能看透雷伊心頭的疑問似的,艾達墨斯微笑著問他︰「你一定是在想我這幾天在拖延什麼吧?」
雷伊被說中心事,大感尷尬的說︰「嗯,呃,沒有,我只是……只是……」
艾達墨期揮揮手道︰「少來了,你心里在想什麼,我還會不知道嗎?我這麼做,當然有我的道理在。」
「我知道,不然殿下也不會遲遲未曾展開行動了,是因為你覺得她不像是賊嗎?」
「那是原因之一,跟蹤了她近三個月來,我發現她時時都把那項鏈戴著,這和一般竊賊在東西到手之後,馬上月兌手,或留下來收藏的行徑背道而馳,而且她的生活圈子單純,怎麼看都不像是個珠寶大盜。」
「也許是因為她太喜歡王妃的這塊翡翠了,所以才會舍不得出售。」
「雷伊,換做是你,可會在深愛一塊翡翠的情況下,卻在偷取它近半年後才戴出來亮相?還有,這是我最懷疑的一點,如果東西是她偷的,她又那麼喜愛的話,會如此肆無忌憚的時時戴著嗎?不分工作或休閑,不分白天或黑夜?就算原物主不會因得到風聲前來索取好了,難道她也不怕一般人會起覬覦之心?」
經王子這麼一說,雷伊果然也發覺其中疑點甚多,但他並沒有因而失去他判斷的能力,馬上捉準重點相問︰「殿下既然有這麼多的疑問,為什麼不當面向她問個明白?」
「我……」
兩個男人四目交投,率先移開視線的,竟是一向以眼神銳利聞名的艾達墨斯,這就讓雷伊更加肯定自己先前的猜測十之八九沒有錯。
但是,可能嗎?有比雅翠絲王妃的例子在先,艾達墨斯怎麼可能再走一樣的路?而且對方不只和當年的王妃一樣是個平民,還可能是偷去國王最珍視的一塊翡翠的竊賊!
「殿下!」
「雷伊,」艾達墨斯沒有給他把話講完的機會,立刻以笑容掩飾住自己也有些慌亂的心情。「她沒有給艾莎苦頭吃吧?」
提到妻子,雷伊也笑開來。「沒有,雖然艾莎一句話也不跟她說,令她十分沮喪,也摔過碗盤出氣,卻沒有對艾莎做出任何粗暴的行為,也許她以為艾莎不懂她所說的話吧!」
「怎麼?她還會自言自語?」
「對,艾莎說她常用一種听不懂的語言跟自己說話,有些語音抑揚頓挫,頗為好听,和王妃閑時常常吟唱的一些詩歌有點類似噢!」
「那一定是中文了,大概是唐詩或宋詞吧!」
「殿下也懂?」
想到那是母親寂寞時常拿來排遣時光的詩歌,艾達墨斯不禁一陣心痛,便掠過不談,只說︰「你忘了我有四分之一的中國血統,而且中文還是我自小和英語及阿拉伯語一起學的母語之一?」
「我當然知道,」雷伊想了想後說︰「那殿下就該好好利用這點優勢,找機會听看看她都說了些什麼。」
艾達墨斯聞言擊掌道︰「好主意!對了,今天父王有消息來嗎?」
「國王正忙著與阿拉伯各國商討以色列對策,所以只吩咐大王子打電話過來。」
「我哥哥?他說了什麼?」
「代轉國王的意思,問你翡翠找得怎麼樣了,能不能如期在王妃的生日前找回來?」說到這里,雷伊的話聲有些遲疑。
艾達墨斯感覺到了,馬上問道︰「有下文?」
「是我不太懂的。」大小兩王子素來互相敬鬼神而遠之,彼此保持著禮貌的距離,不像一般兄弟那樣融洽,所以除非必要,一向都由兩人的親信代為傳話,直接接觸的機會並不算多。
「說說看。」
「他說國王嘆道︰‘翡翠固然重要,但如果失去翡翠,能夠為我贏回一個王子,那麼這翡翠就丟的值得。’」
雷伊問他道︰「殿下,大王子對此似乎頗生疑慮,只是礙于尊嚴,不好進一步問我詳情而已,其實,就算他問我,我也答不出個所以然來,」
他再看了主子一眼,小心翼翼的問︰「殿下,難道你跟國王之間有什麼協議?是和這塊翡翠有關的?」
「雷伊,」艾達墨斯拍拍他的肩膀道︰「不管我和父王之間有什麼協議,其後果都只關系到我而已。」
「這麼說是有了,」雷伊驚道︰「殿下,你不會是答應了什麼會讓王妃傷心的事吧?」
雷伊的父母親,是當初比雅翠絲王妃離開中東時,國王派在她身邊保護兼服侍的侍衛和侍女。多年來,他們和艾達墨斯母子已仿如一家人,現在見雷伊如此關懷自己的母親,艾達墨斯不禁大為感動,卻也因而說不出他和父王之間的協議條件來。
「沒有的事,你看,光為了找回母親當年給父親的翡翠,我們就已煞費苦心,根本不敢讓她知道,哪里還會做出任何會傷她心的事情來?」
「殿下,」雷伊盯住他看了一會兒之後說︰「你有沒有說真話,阿拉真神會知道。」
艾達墨斯仰頭大笑說︰「我覺得要騙你比瞞它還難哩!」知道雷伊最無法忍受別人拿他的宗教信仰來開玩笑,艾達墨斯趕快轉話題說︰「明天叫艾莎幫樓小姐準備泳裝,帶她到這里來,我要看看她對于那塊翡翠,到底有多深的感情?」
雷伊知道是告退的時候了,在道過晚安後,便悄然離去,留下艾達墨斯一個人,想到那被他囚禁在此的樓舒晨,他的一顆心突然轉熱,眼神卻跟著變冷。矛盾?是的,在二十八年的生命中,矛盾幾乎已成了他心靈沖突的最佳寫照。
他深愛著自己的國家,卻無法忍受那風俗習慣的閉塞。
他很尊崇父王,因他力挽狂瀾,將當年動亂連連、民生凋蔽的祖國建設成一富裕小柄,卻無法接受他傳統的阿拉伯男性作風。
他眼見父母深愛彼此,心靈相契,卻又必須面對父母分離,導致一家四口長年分隔兩地的事實。
他渴望與哥哥禍福與其,分享生活中的喜怒哀樂,但是由于成長環境的不同,兩人之間的隔閡,好似有越來越擴大的趨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