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痴情化作同心結 第7頁

作者︰齊萱

***

「老哥,就算我求你的,行不行?」孝康一路跟著于軒走進書房來。「不過就一天的時間而已,你覺得不開心,那晚餐就不必去,盡避打道回府,我絕不強迫,好不好?」

于軒不忙著應他,先看傳真機上有無重要文件,拿起來一讀,不禁莞爾。

「是孝怡寫來的,說你大少爺已經五個多月沒回去,一個半月沒有消息,到底在忙什麼?她的小彬彬都會坐了,你卻只見過他出生不久的丑模樣,哪時候回去看看,免得連兩個大的外甥,都已經忘了舅舅長什麼樣子。」

「你叫她饒了我吧,每次去她家,就都只見一屋子的人,三個小孩要請三個保母帶,煮飯洗衣全不勞她動手,另有佣人代勞,她還哇哇不停的叫忙,真不知道我那妹夫是怎麼熬過來的,換做是我,早就逃之夭夭了。」

于軒斜睨他一眼,坐進椅中,把腳往桌面上一架道︰「哦?是嗎?這一個半月來,我怎麼只見你準時去接人下班,晚上十一點前必定回家來修身養性,而且一點換畫的跡象都沒有?」

「坦白說我也不明白,」孝康索性在他面前踱起步來。「珀貞絕對不是我?芳譜上的最高者,論臉蛋、論身材、論學歷、論工作……反正沒有一項排得上第一名,但是──」

「但她卻是目前最吸引你的人,這個第一名比較重要,也是最重要的。」

「我最恨你這份犀利了。」

「那你又怎麼知道你最吸引她的,並不是身後那塊永濤集團的金字招牌呢?」

「你又來了,不要把所有的女人都看成是愛慕虛榮之流,行不行?別忘了和她認識的那一天,我甚至是在場人士中唯一沒有穿西裝、打領帶的人。」他和珀貞是在珠寶展的最後一天認識的,當時他被她那種深深贊嘆、毫無掩飾的表情給吸引住了,便主動過去與她攀談,想不到越聊越愉快,得知她在玩具部門上班後,他甚至又跟過去買了一整套的任天堂,然後等她下班,再接她去吃消夜,從此以後,兩人便幾乎是天天踫面,孝康既訝異于自己的耐性,對自己這不同以往的反應,也開始有了認真評估的打算。

「你該不會是要跟我說直到現在,她都還不知道你是永濤集團未來的繼承人吧?」

孝康知道于軒在轉什麼念頭,雖想否認來氣一氣他,但那終究不是真相,只好勉強的說︰「後來她當然知道啦,我總不能騙她保時捷是跟朋友借的吧?」

于軒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猛然激起孝康心中的不滿。

「于軒,你不要一竿子打翻一船人行不行?我告訴你,珀貞真的和別的女人不同,我發覺自己和她在一起很舒服、很自在,我開保時捷去接她,她馬上贊說車子好漂亮;我提議因月色優美,干脆走半小時的路送她回家,她也欣然同意;帶她上法國餐廳,她會坦白跟我說她從沒進過那種地方,請我教她怎麼點菜、用刀叉;但她拉我去士林逛夜市時,一樣坐下來就吃路邊攤,還會告訴我哪一攤比較好吃、哪一攤的老板比較小器、哪一攤的蚵仔面線放的蚵仔和大腸較多、哪一攤的臭豆腐臭得最香……」

于軒冷眼看著講得眉飛色舞的他,也冷冷的說︰「你又怎麼知道她不是為了以後天天都有名車可坐,所以現在才不在乎跟你走路散步?不是為了以後天天都有佣人煮整桌的美味,所以現在才會樂于與你吃路邊攤?」

「于軒──」孝康漲紅了臉、拉高聲音說。

「嫌我太憤世嫉俗?或者我澆你冷水,讓你看到了你不願面對的事實呢?」

孝康在瞪住他看了好一會兒之後,突然不怒反笑道︰「你真覺得自己有洞悉人心能力的話,何不親自與她相處一天看看?」

于軒也回瞪他好久,既心喜于他有安定下來的念頭,卻又同時為他擔起心來。孝康自小環境優渥,生性浪漫多情,嫌接掌家族企業從商太過俗氣,高中畢業後就逕自離開泰國到歐洲各國去游歷,最後選擇在英國學攝影,一路念到碩士才回泰國去,那次珠寶展上引入注目的巨幅海報,便是由他設計拍攝的,本來饒永濤見他「胸無大志」,也著實氣惱了一陣,但妻子海琴對一兒一女卻一向采取民主式教育,等到女婿陸正佐穩扎穩打,守成有功,令永濤深覺放心,再加上于軒雄才大略,勇往直前,不斷開疆闢土,為永濤集團注入新氣象、新活力,讓永濤甚是得意後,也就答應任由孝康發展他的興趣,不加干涉了,更何況孝康在攝影界已小有名氣,並沒有給饒家丟臉。

般藝術工作當然要浪漫,但如果帶進感情生活中來……,于軒便不禁覺得大大不妙了。

為什麼他不繼續換畫呢?

「這回你是有心玩真的?」于軒問道。

「你要听實話嗎?」孝康的唇邊雖帶著吊兒郎當的笑容,但眼中卻有著認真的光彩。「老實說,我並不知道,我只知道珀貞的平易近人、善良大方、純真自然是我長久以來所期盼,卻一直追求不到的,我想,我已經被她馴服一大半了。」

「那些特質,並非裝不出來。」

「裝一天、兩天可以,我不相信能連續裝上四、五十天。」

「有些女人就有這樣的本領。」

「只是「有些女人」,並不是「所有的女人」。」孝康固執起來,和于軒幾乎不相上下。「于軒,看在老天的份上,你幫幫忙行不行?那件事都過去八年了啊!」

「有些事情永遠都不會成為過去,再過多少年也一樣。」

「包括年少時的一段青澀情事?」平常孝康是不會刻意揭于軒最痛的傷疤,但今晚不同,今晚他突然想強迫這個亦兄亦友的男子徹底面對過去,並希望他能因此而打開心頭的死結。「你到底還要記多久?到底要怎麼樣,你才能忘掉那整件事?」

「除非也讓對方嘗到和我一樣的痛苦,那種家破人亡的痛苦;那種人生仿佛才剛剛起步,就被活生生斬斷前後生路的痛苦!你沒有經歷過那種煉獄,不會明白其中的悲慟。」

「但我看得見它在你身上留下的後遺癥和殺傷力,于軒,報復一直都不是最好的辦法。」

「然而它卻是我目前唯一能想到的方式。」

孝康重重嘆了口氣,知道再多說也無益,便轉身準備離去。「都隨你吧,老哥,不過請你別忘了爸媽、孝怡和正佐,以及我,都是最見不得你痛的人。」

這句話讓于軒猛然想起八年前在走投無路,遠赴泰國投親,卻發現親戚已離開泰國多年時,那種天地之大,竟無容身之所的慘況,當時若不是遇上孝康他們一家人,不要說是目前小有成就的樣子了,恐怕早已餓死在他鄉異國。可以說當年湯家對他的迫害有多深,後來饒家給他的恩情便有十倍之多。

除了饒家,他在這世上早已沒有了家,孝康的父母便是他的父母,而孝康、孝怡兄妹則是他最親的一對弟弟和妹妹。

「孝康,」于軒喚住已走到書房門口的他說︰「明天幾點出發?」

孝康心中一喜,表面卻不動聲色。「七點去接她,大概六點就得起來了吧。」

「那我們六點十分在車庫見。」

***

「現在我不由得不相信「無三不成禮」這句話了。」于軒倚在一塊岩石上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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