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向來不太搭理人,但是他卻發現她彷佛對七堂伯有著難以形容的排斥。似乎完全不願與七堂伯打交道。
「呵呵,沒有大礙就好。你還沒娶妻為戰家生個一兒半女,哪能這麼快就追隨你爹去?下次小心點,好好照顧自己,別再讓大伙兒操心了。」戰戒朗笑兩聲,以長輩的身分訓誡他。
可是一桌子的人在听見「你爹」,這兩個字時,臉色全微微一變。原本江湖兒女豪氣萬千,不該有所禁忌,但唯獨有關戰撼天之事例外,人人心中都有結,特別是戰戢和師悖卿,只怕終其一生也放不開。
「是。」戰戢收斂起笑容,心中微微的抽痛,但還是回應了戰戒的話。
一時之間,膳堂充斥著怪異沉悶的氣氛。
身為女主人的師悖卿沉默了一會兒後,收起思念丈夫的心情,揚起笑容招呼
道。「大家用膳吧!再不吃,菜都涼了。」
「是啊。快吃飯,別拘謹。」戰戒也恍然明白自己的失言,順水推舟的附和著她的話。
于是在他的領頭下,眾人才拿起碗筷夾菜,但始終沒人開口,沉靜的氣氛完全破壞了洗塵宴應有的熱鬧。
「七爺,您打算何時回戰家享福啊?」申屠列好奇的問著。
「是啊,七爺!您是該留在這兒享清福了。」師悖卿也有同感,畢竟七爺年紀不輕了。
「提這個做什麼?我上回就說過在沒找到值得信賴的人接掌以前,我是不會放手的,若城內沒鐵可打,那我可罪過了。」戰戒仍如往常婉拒。
「七堂伯,您不如出個條件,我替您找人,好讓您早日放心,早點享福。」戰戢也跟著出言相勸。
「你們一個個是怎麼回事?認為我年紀大了不中用嗎?還是怕我掌權會叛亂。」戰戒有些火了,他年紀是大了點。但可不代表他不行啊!
「不是的,您別誤會,大家是怕您累著了,再說您在外頭一這麼奔波,已經誤了您的婚姻大事。怎好讓您連享清福的機會都沒有?」師悖卿愧疚的說。
戰戒年已五十,卻始終沒有娶妻,按他的說法是怕誤了姑娘家的青春,因為他長年在外,何必讓人為他守活寡,不如不娶,他也才能安心為兵器城做事。
「我明白,只是我閑不下來,還沒有享福的打算,你們也就別再提了吧。」戰戒擺明了不願再談這個話題。
大家看了心里也明白,就不再勸說。
「對了,忘了問您,這趟回來您要留多久?」師悖卿突然想起。
「嗯,大概會住一個月吧。這陣子城里的鐵礦夠用,我想多留一陣子。」戰戒思考了一會兒才如此答道。
大伙兒笑了笑。以往他都是只住三、四天而已。難得回來就打算停留一個月。著實令人高興。
「大家快吃吧。話說了這麼多,酒菜都沒動到,豈不對不起張廚子?」戰戒看著滿桌酒菜,卻因為說話而吃得不盡興,因此便招呼大伙兒動筷子,自個兒也高興的多喝了幾杯酒。
一場洗塵宴至此才算高潮,飲酒吃菜、互相干杯,不亦樂乎,唯獨鑄月始終沒有笑容,但除了戰戢之外,並無人注意到。
◇◇◇
次日清晨,鑄月一如往常的早起,推開門才向外走了幾步。便遇見戰戒。
「大夫,您早啊,」他爽朗的打著招呼。
他可是特地來等鑄月的。
不過,鑄月當作沒看見,筆直的往外走著。她可沒興趣和一個老頭對話。
戰戒見她沒搭理他,硬是追了上去將她擋下來,原本剛烈的脾氣已要發作,但他卻強壓下來,陪著笑臉。
「我看,大夫不妨喊我一聲七爺就好,我听得慣的。」
江湖上的人全叫他七爺,哪里還會不習慣?不習慣的是她。且他攔下她肯定有目的,而她討厭有人懷有目的接近她。
「先別急著走,我只是想問問戢兒的傷如何而已。」戰戒道出他攔人的目的。
鑄月只是看了他一眼,並不太相信他的說法,他大可直接問戰戢或師悖卿,何必大清早在她們外攔她,這不擺明了他另有意圖嗎?
「請問他的傷還要治多久?」是他留在戰家一個月的理由,他要知道戰戢要多久才能治越。
鑄月沒有回答。
「那麼他的傷目前好了幾分?」戰戒不死心的追問,他就不信鑄月真敢不告訴他。「我是戢兒的堂伯,難道沒資格知道。」他猶如一座大山擋在鑄月身前,強勢地要得到答案。
鑄月是個威武不能屈的人,面對他的壓迫,她依舊一如往常般淡漠、冷靜。
「走開。」這是她對戰戒開口說的第一句話。
「你……」他為之氣結,卻也莫可奈何,因為鑄月看起來要比他更不高興干百倍。
她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下,將腰上不離身的劍架上戰戒的脖子。她不介意血染戰家,反正她本就是個陰晴不定之人。
「啊。」一名婢女僮見這一幕驚叫出聲,當場嚇只在地。
這一聲尖叫引來其他僕人,人人見到這副景象莫不倒抽一口氣。
「哼!」她冷哼一聲,削下戰戒一塊衣角,才將劍收回劍鞘,大步離去。對于僕人們的驚懼視若無睹。
她原是要出城去采藥草,誰料到大清早就遇上這等事,讓她感到相當不悅,沒想到路過庭院時,又被坐在樹上的戰戢叫住。
「月,要出去嗎?」
戰戢對鑄月始終是討好的,再加上他如此親密的稱呼,在一旁的申屠列忍不住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他瞪了戰戢一眼,傳達惡心的感覺。可是戰戢的心思都在鑄月身上,根本沒有注意到他的表情。
「哼,」延續剛才的不悅,鑄月對他嗤了一磬。
「咦,你在生氣呀!昨晚有誰吵了你嗎?」戰戢擺時了偏心,連他娘生氣都不曾被他如此問過,更何祝別人,可獨獨對鑄月例外。
鑄月原想回答吵她的是戰戒。而且是大清早,但在瞥見申屠列後,便決定不說。
戰戢注意到她的反應,伸出手肘推了推申屠列,明白的叫他離開。
可是他們兩人一來一往到底在說啥謎語,申屠列看得一頭霧水,更別提要他明白戰戢推他到底是代表啥意思了。
戰戢看鑄月已有不耐煩的眼神,連忙在申屠列耳邊小聲說。「你先走吧。」
「我?」申屠列感到很莫名其妙,覺得他的地位在鑄月來戰家後不停的下降,就快要成為惹人厭的家伙。
戰戢點點頭,眼神始終沒有離開過鑄月,看得眼楮都要凸出來了。
等到申屠列一離去,鑄月便躍上樹,她想听戰戢說說話,讓自己不悅的心情平靜一點。
「說吧,怎麼了?」向來料事如神的他首次無法預測發生了何事。
「戰七。」鑄月不知戰戒的本名,听大家全喊他七爺,而她不屑稱他為「爺」。因此就干脆這麼稱呼。
「七堂伯,他去找你嗎?」戰戢仍未弄清楚是怎麼回事。
「不說了。」鑄月懶得重述一次,反正僕人之間傳來傳去。事遲早會傳到他耳里
「啊?」他原本要開始享受她的低沉嗓音,沒想到竟然只有三個字,而且明白的表示她不想說了。他方才還想,難得她心情不好,而且有意找他說話,大好機會怎能放過,結果又是一場空。
戰戢一嘆,伸手抓住她的雙肩讓她面向他。「真的不說。」他很想知道呢。
鑄月看了他一會兒,還是搖搖頭,不知為何。每日見到他後,她沉重的心情總是會變得好些,而且越來越習慣他私下對她拉手搭肩的動作。
「可是你分明心情不好。」戰戢指出這個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