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禮。」
身後傳來呼喚他名字的溫柔聲音,轉過頭來,一片綠葉掩映之中,抱著兔子的白衣少年正靜靜地站在那里看著他,眸子似乎有千言萬語。說不出口。
宗禮皺緊眉頭,朝橋盡頭走去,一步一步,少年的眉眼也看得越來越清晰。
「緇衣,告訴過你多少次了,不要直呼我的名諱。」
對他斥責的話充耳下聞,緇衣冷著面孔,抱著兔子的手明顯收緊,「你……知道她在想什麼麼?」
眉鋒挑起,宗禮笑得張狂,「怎麼可能不知道?
她那樣刁鑽的女孩子突然變得那麼溫順,怎麼可能不知道她打的是什麼主意?」
「……如此最好。」緇衣垂下頭來,咬住嘴唇,隨後轉過身去向西苑的方向走去。剛跨出一步,胳膊就被宗禮硬生生地抓住,挑起眉鋒,不滿地望向男子,緇衣冷著面孔,提醒他這種舉動不合時宜,「你不要忘記你是端王爺的兒子,也是德郡王要對付的人,如此公開沒有忌諱地和作為指證人的我接觸,不怕惹來什麼別的事端嗎?」
宗禮「啐」了一口,揮手將他的手臂揮開。
「只是覺得你不對勁而已,如果因為你的緣故壞了阿瑪的大事,你知道後果會有多嚴重吧?」
「……」側過頭去默然不語,緇衣臉色陰沉。
「好了,我也不責怪于你了,畢竟你對我和阿瑪是非常重要的。不過呢,總是覺得先前想的招兒都不太保險,萬一皇上估念德郡王功高位重,興許手下留情也就饒了過去……如果事情真變成這樣,那麼他絕對下會放過我們的。」
听出他話中有話,緇衣轉過頭來,自然清楚他又在打什麼主意。
「……你想怎麼做?」
宗禮挑動眉鋒,笑得張狂而邪惡,‘如果有個更大的罪名,豈不是萬無一失?」
「……你想如何?」
宗禮拉著緇衣退到後面去,伸手從懷中掏出一張薄薄的信封,緇衣伸手接過,展開一看神色立變。
「怎樣?如果說他和民間的反清組織有勾結的話,他就算是跳到黃河都洗不清了。」
信紙之上密密麻麻地書寫著和漢人如何合作策劃謀反之事,詳詳細細,如果不是早就知道這文書是偽造的,看這字跡還真以為是真的。翻過來,看到最後的大印,緇衣神色一變,抬起頭來,「這印章……」
「當然是真的。」宗禮洋洋得意,「要不然你以為我干嘛這麼頻繁地出入這里?」
來的機會多了,下手偷取的機會也就多了。
「還有啊,之前照著你說的招兒找人襲擊了那個德郡王,把那封偽造的書信也借機給了他,如此一來、萬事俱備,等到大壽之時再找幾個人出來襲擊皇上,把罪名就這麼往他的頭上一栽,這樣就可以讓他來個人贓俱獲,百口莫辯了!皇上壽宴的時候需要的人那可多了,如此一來混進去也容易得很,呵呵,等到皇上聖旨一下,將他拖了出去,我們剩下的人就可以一擁而上,要了當今聖上的命,如此一來,所有的計劃就都成功了不是麼?」
緇衣垂下頭去默不作聲,手指卻快速地把書信折疊起來放人懷中。彎腰抱起在腳邊匍匐的兔子,隨即就要離開這里。宗禮看著他幾日不見卻越發縴瘦的身體,冷嘲地笑著,「緇衣,你最好記清楚了,你再怎麼厲害,再怎麼想要,但是你始終是庶出的,終究是贏不了我的。不管是繼承阿瑪的地位、名聲、財富,還有那個刁蠻的格格,都是屬于我的。你這個流了一半漢族血統的雜種,還是不要那麼不要臉地奪取你不可能得到的東西比較好。」
緇衣抱住兔子的手指蜷縮,又慢慢松開,緩緩轉過來的容顏笑得溫柔,「我知道,我從來也沒有想要搶過的。」
緩緩地說完,也不理會對方的反應,緇衣踱步出了綠樹的陰影,向著自己居住的西苑走去。心中波濤萬丈,恨得牙齒幾乎咬斷,但是到了最後還是什麼都不能做。
這就是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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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立難安地一直等到夕陽西沉,才看見那抹匆匆忙忙的身影從一片蒼翠中冒出來。忙不迭地奔出去,一把抓住丫鬟夜香的胳膊,瑞瓊小聲且急促地問出決定著自己命運的疑問,「怎樣?弄到了麼?」
小丫堡滿臉是汗,大大的眼楮看了眼臉色稍微有些發青的格格,重重地點了點頭,手指哆嗦著從自己的衣襟中想要掏出什麼東西來,但是顫抖得太厲害,掏了半天也掏不出來。瑞瓊咬咬牙,探手進去,也不顧小丫環的瑟瑟發抖以及害怕,將那白紙包掏了出來。
「……格格,求求您不要……」
夜香急得眼淚都快流出來了,瑞瓊沒有說話,只是將那紙包貼著衣服收了,轉身回房。
「格格!」
小丫鬟追了過去,大門卻無情地關上,良久只听到瑞瓊的聲音冷然,下著不容違抗的命令,「夜香,今天晚上我想一個人靜一靜,你出去。」
還能說什麼?夜香只能哭泣著行了禮,隨即跑了出去。瑞瓊一直靠著門,直到听到小丫鬟哽咽的哭聲遠了、才慢慢走到桌邊。自己伸手倒了一杯茶,隨後打開紙包,用小指的長指甲輕輕挑出一點放人其中,只听到「嘶嘶」的聲音響起,隨後茶水碧綠,沒有任何異狀。神色凝重,隨手向地上一潑,白煙卷起,
「嘶嘶」聲響听起來有說不出的可怕。
瑞瓊怔怔地坐著,原本就蒼白的臉色微微地透出一點淡青來。手指緊緊捏著那個紙包,很清楚明天恐怕就要親手殺掉一個人了。說不出的緊張,但是卻不害怕,清楚地知道如果那個人死了,自己就不會踏人痛苦的深淵;雖然帶給自己痛苦的並不是他……但是只要他死了,那個自己真正在乎的人就會更加痛苦。
將紙包放進懷里收了,轉手拿起一邊的銅鏡,看著鏡中的容顏,已無嬌艷,只見德淬。
沉下臉色,將鏡子放在一邊,俯在桌上看著桌上的燭火隨著窗戶縫中透過來的風一晃一晃的,隨時都有被吹滅的危險。但是火焰好美,美麗得連全部的心思都吞噬進去,無法再想其他的事情。愛情,也是如此的美麗不是麼,卻也是同樣會有被吹滅的危險。
你是火焰,我卻是寧願被燒毀和撲上去的飛蛾,如此可憐。
靶覺到眼楮濕潤,抬起手來想擦干淨,卻在抬頭的瞬間看到了籠罩在牆上的巨大陰影。
回頭,就見到廂房沒有鎖好的門被推開,一襲修長的身影慢慢進來,隨後關上房門。火焰跳躍的舌舌忝上了那個人所帶來的寒氣,也讓那張白皙的瞼頰再清晰不過。朝思暮想卻如此冷淡擦身而過的少年靜靜地站在不遠處,緩緩睜開的眼楮映照出她些許驚慌的身影。
「瑞瓊,你想做什麼?」冷淡的語聲質問著她的瘋狂想法,緇衣神色不動,眸子里卻反射出七彩的光輝。
深深呼吸,感覺到胸中的狂躁被壓抑了下去,瑞瓊挑起後,用第一次見面時候的狂傲回答著他的問題。
「我不管做什麼事情都下關你的事情不是嗎?」
「……」緇衣沒有說話,但是身體周圍籠罩的氣壓明顯降低,讓人不寒而栗。
「不是麼?你和我之間沒有開始也沒有結束,我要做什麼你管不著!」狠狠地說完,轉過身來因為眼眶中的淚水幾乎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