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這個心很好,但是你娘!」會答應你這麼做吧?」他提醒她。「畢竟一個未出嫁的姑娘,帶著一個來路不明的孩子在身邊,肯定會招惹無數閑話的。而且,讓這孩子生長在父母雙全的家庭里,對他也比較好,不是嗎?」
悠悠知道他說得沒錯。真把孩子帶回家,就算娘答應留下他,但自己要工作,娘又體弱多病,到時疏于照顧,反而對孩子不好。
「那……把孩子留在酒樓,早上我可以背著他在廚房做事,晚上他可以跟你一起睡,我們一個當他爹,一個當他娘,這不就成了?」
悠悠天真地說出自己的想法,望著她再認真不過的眼神,拓恩差點就要被說動了。
「別說傻話。你現在在酒樓做事,就已經有好事者說些閑言閑語,若是再跟我共養一個孩子,只怕到時一定會傳出更難听的謠言……呃,總之,你一個雲英未嫁的姑娘,是不能貿然收養這個孩子的。」
「哦。」她垂下雙睫,顯得十分失望,讓拓恩看了,也有些于心不忍。
突然,一個念頭掠過了她心中。
「對了!」悠悠忽然精神一振。「二爺,我們可以喂這孩子牛女乃或是羊女乃嗎?如果可以,我就知道這附近哪里買得到了!」
拓恩顯得有些困惑。「我也不曉得,不過值得一試,不然一直這麼盲目地找下去,也不是辦法。」
「嗯,如果真的不行,我們再回頭找人女乃嘛。」她也這麼認為。
「換我來抱他吧!」拓恩想她應該已經抱得有些吃力。「抱了這麼久,你的手應該很酸了吧?」
她淺笑搖頭。「才不會呢,他好輕,而且好溫暖呢……」悠悠把臉頰貼上孩子的小臉,但那火燙的觸感讓她慈愛的笑容瞬間凍結。
「怎麼那麼燙?!」她慌張地望向拓恩。「二爺,他的身子好燙,好像發燒了!」
「發燒?」
拓恩伸手一模,孩子的額溫果然高得嚇人,兩個人立刻抱著孩子轉往大夫家……
「你們夫婦倆也真是的,怎麼等孩子燒成這樣才送來?!」
大夫拈著花白胡須看完孩子的癥況,一邊吩咐著徒弟抓藥.一邊數落拓恩和悠悠。
「大夫,你誤會……」
「大夫,孩子不會有事吧?」
拓恩正想說明自己跟悠悠並非夫妻,但悠悠仿佛沒听見大夫的指責,只急著想知道孩子的病情,瞧她好像真把自己當孩子的娘了,拓恩既感動,也為自己覺得汗顏。
大夫撫須嘆了一聲。「難說,倘若一、兩個時辰內能退燒就無大礙,否則輕是傷了腦子,重則會要了他的小命。」
「哇……」
醫館里所有人全被悠悠突如其來的哭聲嚇飛了三魂七魄,女乃娃兒的哭聲再加上她的,簡直比外頭的雷聲還響。
「都怪我!都怪我粗心大意!孩子一直哭,我卻沒發現他發燒,他要是有個什麼三長兩短,我怎麼對得起他爹娘,嗚……哇……大夫您一定要救他的命哪……哇……」
她一哭不可收拾,大夫算怕了她,一面承諾盡力救人,一面使勁想扯回被她拉到都快月兌線的衣袖,但怎麼也拉不回來,大夫只有兩眼無奈地盯著拓恩,示意他想法子勸勸他的「夫人」。
「悠悠,你別難過了,」他總算讓她放了大夫新做的衣裳一馬。「孩子不會有事的,大夫已經答應要盡力救他,我們一起照顧他,他一定會退燒的。」
悠悠好不容易止住淚,卻還是不放心,便坐在床榻邊,不斷擰濕毛巾替小孩敷額、擦臉。她也不管孩子听不听得懂,只是不停地說著話安慰他、哄他,要他快點好起來,才能見爹娘。
「能做你的孩子一定很幸福。」
拓恩完全沒有插手的余地,但看著她如此盡心盡力,照顧一個素昧平生的小生命,他不由得既感動又佩服。
「如果是我的孩子,我一定不會讓他受這種苦。」悠悠心疼地說道︰「我一定會把他捧在手心里疼,是生、是死都不會把他扔下不管,再怎麼苦,一家人能團聚在一起就是幸福呀……」
她的容顏在拓恩眼中綻放出聖潔光輝,他一直知道她是如此與眾不同,卻不明白自己為何對她特別在意,而今,她的一席話終于令他豁然開朗。
她的善良、她的開朗、她的正直、她的無私,在他眼中是如此難能可貴,是他一直以為世上絕無的女子。
無怪乎他跟她相處時特別自在、開心,胸口也總有股暖意,原來在朝夕相處中,他竟不知不覺傾心于她了。
可是,這種事怎麼可能發生呢?
他的心明明是無人能闖的禁地,他早決心終身不為任何女子動情,悠悠是如何無聲無息地闖入他心房的?
驚覺到自己的心意,拓恩緊抿著下唇,一時全沒了主意
「二爺,他好像開始退燒了!」
日落月升,兩人在床榻旁枯守了數個時辰後,悠悠總算等到孩子開始降溫,拓恩一听連忙伸手一模,小娃兒果然不再渾身火熱了。
他欣喜地說道︰「沒錯,看來大夫喂他吃的藥真有神效,再配合上你的細心照料,他的命總算從鬼門關前撿回來了!」也是他們運氣好,大夫的兒媳婦正巧剛生了個女圭女圭,又願意幫忙喂這可憐的孩子,才讓他有體力對抗病魔。
「太好了……太好了……」悠悠終于松了一口氣。她明明開心地笑著,淚水卻又撲簌簌地直往下掉。
「別哭了,沒事了……」
拓恩笑著抽出自己的布帕為她拭淚,瞧她這楚楚可憐的模樣,更教人又憐、又愛……
唉,他該如何是好呢?
第四章
一切竟真如悠悠所說的,他們撿到棄嬰的第二天清早,孩子的母親便哭哭啼啼的來要回親生兒子。拓恩問明了她是單身一人,又貧病交加,不但帶她去看大夫,替她出了醫藥費,還給了足夠的盤纏,再雇了輛馬車,送他們母子倆回老冢。
倒是悠悠舍不得,哭哭啼啼地送著馬車走了好遠,好像是她要將親生兒子送給別人似的。這件事,足足讓那些師兄弟們笑話了好幾天。
今兒個,城里舉辦一場盛大的燈會,四方八路的游客齊聚而來,酒樓的生意更是好到連一個空位也沒有,人潮川流小息。
「我不行了!」
小七端著疊高的空盤一進廚房便喳呼,神情疲憊得像一硬沒睡。
「要記菜、端菜,還要收盤、送酒,光我一個人真的快累癱了!
他垂著八字眉,可憐兮兮地纏著大福。
「福師傅,撥個人手幫我吧!今兒個本來就只有兩個人跑堂,阿貴這小于偏偏又臨時告假去相親,我一個人實在忙不過來,腿快跑斷了,喉嚨也快喊啞了,二爺不在,您就做個主
「你沒瞧見我廚房六個大灶齊開,所有人全忙著嗎?’’大福白他一眼。「我看是平日讓你太清閑了,還不快出去招呼客人!」
瘦巴巴的小七一臉委屈。「可是……」
「可是什麼?」大福挺有威嚴地一掌往他後腦勺打下。「你自己瞧瞧,廚房里誰閑著了,我要派誰幫你?」
「她就挺閑的呀!」
大福順著小七手指的方向看去,這才發現悠悠竟然蹲在牆角,拿著根細柴枝逗著成排螞蟻玩,真的是閑到不行!
「師傅引」
像老鷹抓小雞一樣,悠悠一下子就給大福揪了起來,她還呆呆地睜著無辜的雙眸望著他。
「你這丫頭也學會偷懶啦?我不是吩咐你把那一籃芋頭全給我削皮、切……」
大福手往桌上一指,話還沒說完,就瞧見那一籃芋頭早削皮、切丁,安安穩穩地躺在那等著下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