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兒氣得跺腳︰"你答應我的。你做人家先生的,居然說了話要賴。好不要臉!我不來了。"
殷仲思伸出大掌鉗住她氣呼呼的小臉,俯頭湊近道︰"今天你沒規沒矩我且不來跟你計較。以後再犯,可要不客氣了。至于你控訴我說話不算話。第一,警告你不听話要打,這是威脅不是挑剔;第二,待會兒你真的皮癢挨我的揍,那叫做管教,不是說教。我答應了你的我會做到。"他頂住她鼻子笑得好陰險,"我有破壞我們的協定嗎?有嗎?"
可惡!綠兒到現在還是憤憤不平。看著殷仲思聲音委婉地向她二姐分析解釋,二姐卻只是一味搖頭。她溫溫柔柔地謝謝殷仲思好心的提醒和勸告,不過,她相信她父親的眼光和判斷。父親不會害她。要是他選中了楊大公子做他的女婿,那一定有他的理由。綠兒看到殷仲思長長吁了口氣,然後不死心地再度勸說。
綠兒坐在一邊瞪著他們,忽然生氣起來。他好偏心!對二姐那樣溫柔體貼,對她卻凶巴巴的惡行惡狀。她相信要是她對他說的話不服氣反駁,他才不會對她這樣好聲好氣地勸說,也許早就一拳頭掄上來了。雖然他其實已有兩年沒打過她,可是他老是把要狠揍她的話掛在嘴邊上。他,他一定沒對二姐說過這樣粗暴的話。而且二姐溫柔和氣,誰會舍得對她凶、對她發火。綠兒越想越難過,手抓著裙子楸成一團。這種酸酸的感覺是什麼?她從來沒有感到這麼難受過。而且喉嚨口似乎有一個硬塊堵在那兒,眼楮也痛痛的,好象想哭。
不行,她不能再坐在那兒了。再坐下去,她不是要大哭就是要發火了。他,他好偏心!她氣死他了。二姐,二姐也好討厭。這一切一切都好討厭。她騰地站起,轉身沖了出去。
眼淚再也忍不住了,從臉頰旁跌落了下來。可是好奇怪,她都不知道自己在哭什麼。殷仲思去死好了。她再也不要跟他說話了。為什麼他從來沒有跟她好聲好氣說過話?就算幾年前她咬過他踢過他,可是她那時候還小還不懂事,哪有人那麼小氣氣一個人氣那麼久的。虧他還是堂堂大男人!他也打過她呀,確切的說是三次,她都不計較了。為什麼?為什麼他對她不象對二姐那樣溫和?為什麼他對二姐格外關心、細致周到?為什麼二姐要嫁人了他不是替她高興,而是憂心忡忡擔心這顧慮那,還一門心思要勸二姐退掉這門親事?
越想頭越痛。好煩!也覺得自己好小心眼。亂了亂了。這一園子的良辰美景,奼紫嫣紅,都索然無味起來。
第四章動情
坐在池子旁的石頭上發呆。心里還是悶悶的,拿起石子丟池子里的魚,嚇得悠游覓食的金紅色鯉魚四散逃命。瞧著它們狼狽的樣子,綠兒"噗哧"一笑,心里好過了些。
忽然長廊上匆匆走過一人。綠兒招呼道︰"道恭哥,你今天怎麼在這兒?"
桓道恭臉一紅,支吾道︰"沒什麼。你玩兒罷。"疾步而去。綠兒喃喃自語︰"古怪,古怪。"桓道恭是她們家的遠親旁支,家境並不富裕。今天卻一身簇嶄全新的行頭,好象要去什麼大人物家作客。
隨意漫步,忽然又見到她的另一位堂哥桓修。"怎麼你今天也在這兒?靈寶哥沒要你跟他一起以壯聲勢麼?"桓玄從小寄養在桓修家,是桓修的母親庾夫人一手帶大的。哥倆年歲相當,一起長大,交情很好,可說是秤不離砣,砣不離秤。
桓修見到她,有些不自在。"你還不知道麼?"
綠兒奇道︰"知道什麼?"
"就是……那個……"桓修含糊其詞。他這個小堂妹活潑可愛,精力十足,他一向很喜歡她。她小時候他陪她玩,有一次她還尿在他身上。要不是他們血緣太近,而且同姓不婚,他其實很想要她做他的妻子。可惜,她性子有點急,誰不好得罪,偏偏得罪了桓玄。桓玄是有仇必報的人。這下子卯足了勁要跟她過不去,不知會不會做得太過分了。看著她晶燦燦的大眼楮,他忽然無法面對她。"也沒什麼。你去問四叔或大哥好了。"
"問什麼?"綠兒笑道︰"問為什麼你們今天會約好了來我家,而且全副打扮的事麼?咦,那不是信叔叔麼?怎麼他也在?他已經很久沒來了。"
桓修哼道︰"一大把年紀了,好不知羞。"
綠兒道︰"不會啊,信叔叔四十還不到,比大哥也沒有大很多。"
"哼,人家千金小姐豈肯委屈自己做續弦。而且他官卑職小,也配嗎?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綠兒問︰"信叔叔又要續娶了麼?是哪家的千金?你又是怎麼啦?跟他有什麼過不去的?"見他抿緊了嘴不答,哼道︰"不說算了,我還不愛知道!炳,武哥哥也在。他怎麼裝腔作勢的。穿著儒衫一點也不象他了,看上去好奇怪。"
桓修的聲音更不屑︰"穿著龍袍也不象太子。人家才女要匹配的是俊秀儒雅的才子,他一個胸無點墨的武夫來湊什麼熱鬧。"
綠兒瞧著他拂袖而去,自語道︰"沒頭沒腦的,不知道他在說什麼。怎麼他們一個個都怪怪的。今天到底是什麼日子?既不是阿爹做壽,也沒有紅白喜事。都哄到我們家來做什麼?"
信步走到東書房,一個年輕男子赤著上身橫躺在竹榻上,拿著本書在瞧。綠兒嚇了一跳︰這里是平時他們兄弟姐妹們讀書的地方,可不是親友們可以隨意進的。這人發什麼神經,春日里白天或有些熱,此刻日暮低垂,頗有涼意,居然打赤膊,不是有病是什麼?她悄沒聲息地走近,"哇"地大叫了一聲。
榻上的人被她嚇得不輕。他一躍而起的勢子也嚇了綠兒好大一跳,兩人一起驚叫,朝角落里躲去。
桓蠣驚魂未定,過了一會兒才瞧清來人是誰,呼出一口氣,怒道︰"你干什麼亂吼亂叫?人嚇人要嚇死人的你知不知道?!"
綠兒嘟嘴抱怨︰"小扮你干嗎突然跳起來嚇人。我才差點被你嚇死。"
桓蠣翻翻白眼,懶得再跟她爭辯。反正最後他是辯不過她的歪理十八條,告到阿爹大哥那里也是白搭,鐵定偏幫著小妹,怪他做哥哥的不懂謙讓,淨會跟妹妹斗嘴。反正有妹如此,算他命苦罷了。
"你一個人躲在這邊做什麼?而且還好神勇。光著膀子不冷嗎?"綠兒說著笑出聲來,"看你瘦不拉嘰的,象根豆芽菜一樣,丑死了。還不快把衣服穿起來。"
桓蠣不悅︰"要你管!這叫縴弱美,現在最流行的。小丫頭不懂就別亂說話。"
綠兒笑道︰"等你凍出病來,一汪清淚,兩行鼻涕,那就更美了。"
桓蠣惱道︰"出去出去!別杵在這兒礙事。"
綠兒問道︰"礙什麼事啦?你們今天一個個神神秘秘的,到底在搞什麼?"
桓蠣不耐煩︰"你不會去問別人。"
"到底玩什麼?"綠兒一臉好奇,"我也要玩兒。"
"小孩子家家的,你懂什麼。只知道玩。"桓蠣走過來把她往外推。"出去啦。"雖然苗條瘦弱,抓這麼個小女孩倒也不費吹灰之力。一把楸住她後領拎到門外,然後" "地一聲關上門。
綠兒拼命捶門︰"開門,開門啦!"里面卻抵死不開,裝聾作啞。綠兒不得已停下來喘氣,恨恨地道︰"你不要再讓我看到,否則有你好看的!"恐嚇了一陣,才悻悻地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