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你今天不回家嗎?」母親打來電話。
「我還有事,不回去了。」
「不回來了?真是的,老的小的都不回來,留著我跟阿姨一起過元旦嗎?」
「媽……你約幾個朋友去度假吧。」
「我自己會看著辦的。」
放下電話後,唯一揉了一下酸痛的額角,看了一眼時鐘,六點半了,公司應該要關門了,今天不比往日,沒人在這一天加班,整棟樓估計只剩下她一個人了。
「林小姐,您還在忙嗎?」巡視到這里的保安問道。
「嗯,我馬上就走了。」收拾好自己在辦公室里的東西,唯一站起身。
元旦的大街上,空氣里似乎都飄散著新年的氣息,歡快的音樂聲從街道兩旁的商家里傳了出來,街頭的男男女女臉上都掛著笑容。
寂寞,原來一直縈繞在心頭無法排遣的感覺是寂寞……
打開自家的大門,她正巧踫到要出門的鐘點工,「王阿姨,您今天怎麼來了?」
「明天就是元旦了,我想提前一天把活干完,林小姐,您今天回來得真早。」
「哦。」元旦了,她不也是因為元旦才早回家的嗎?
「林小姐,孟先生呢?我這幾天都沒看見他。」
「他……最近比較忙,住學校了。」
「哦,麻煩你見到他的時候轉告他一聲,我兒子很喜歡他送的書。」
「好的,我一定轉告。」
王阿姨走了,客廳一下子變得好大,打掃一新的家具散發著讓人渾身發冷的冷光,電視顯得出奇的大,整間房子里一下子空了,連空調里吹出來的風似乎都夾雜著冷冰冰的氣息。
去年前年的元旦她在干什麼呢?似乎是在跟孟礬在一起度過的,真是奇怪,跟他在一起的時候,她似乎從來都沒感覺到像是聖誕、元旦、春節這類的節日有什麼重要的,無非是下了班兩個人相約吃一頓飯,或者是由孟礬下廚做一桌可口的家常菜,吃吃喝喝的也就過去了。
心因為想到孟礬而一慟,唯一若有所感地翻動著家里的舊日歷,他的生日,他父母妹妹的生日,她的生日,她家人的生日,重要的年節,這些日子他都會在買回日歷的第一時間畫上紅圈圈,模著上面一個個的紅圈,她似乎還能回憶起他邊畫邊對一臉不以為然的她微笑時的樣子。
他們的結婚紀念日快到了吧,咦,怎麼會是四月份呢?她一直以為過了春節沒多久就到了。
也許是因為心里總懷著對孟礬的莫名愧疚,畢竟她是以那麼卑劣得幾乎是欺騙的方法讓他與自己結婚,目的跟手段都有那麼一些的不純。
把結婚證甩到父親的桌上,他一句話沒說地給了她一個耳光,母親只是知道哭,他們都明白,事已至此阻止她是沒用的,只會激她做出更偏激的行為,讓他們更加丟臉,但是他們的條件是,不公開宴客,不公開戴婚戒,簡而言之,秘密結婚,她答應了,所以他們只拿了結婚證,連婚紗照都沒拍,婚禮更是以一頓只有兩個人參與的晚餐解決,孟礬就算是再怎麼單純也看出了些什麼吧,可是他什麼也沒說。
新婚之夜,在這間以前只有她一個人獨居的別墅的婚床上,他小心翼翼地佔有了她的身體,在一切結束後,她忍不住失聲痛哭,他嚇壞了,以為是自己傷到了她。
「別哭,對不起,你別哭……」
「對不起,是我對不起你。」她怎麼可以這麼自私這麼卑劣,就因為她私人的原因把他卷進自己紛亂的世界?他是一個這麼單純的好人。
「別哭了,唯一怎麼可以哭呢……唯一是女王呀,女王是不能哭的。」
「我不是女王,不是。」她明明就是一個騙子,「你後悔跟我結婚嗎?」
「不後悔。」他上輩子都不知道上上輩子,是怎麼修來的福氣才能娶到她呢。
「孟礬,對不起。」
「別哭,別難過,我會一輩子照顧你一輩子對你好。」
也許是因為始終抱著對他的歉意,所以她對他是縱容的,她縱容他把三分之一的薪水都寄回鄉下,她縱容他用剩下的薪水幫助有困難的學生,然後想方設法地想名目給他錢,甚至于他介紹來的貧困生幾乎是不考察便全數資助,那個吳穎也是其中的一員。
如果是一般人在她這種縱容下恐怕早已經恃寵而驕了,她就見過無數次活生生的例子,她甚至是有些惡意地等待著孟礬的變壞,也許到了那個時候他們就兩不相欠了吧。
可是孟礬沒有變,除了越來越儒雅溫和的氣質,跟溫柔平淡的笑容之外。
在他們的整個婚姻里,表面上看來她是損失物質的一方,可是只有她知道,她從孟礬身上索取了多少。
每天早晨的早餐,中午的便當,晚上豐盛的晚餐,她在工作中遇到挫折後,明顯是回家跟他找碴發脾氣。
隨時隨地的溫暖呀……溫暖得讓她不知不覺地沉溺,有一度她甚至以為她從出生起就一直過著這種溫暖的日子。
可是怎麼可能呢?她是一個那麼冷硬完全不知道溫柔為何物的女人,她一天里有十六個小時在工作,從來沒有給自己的丈夫倒過一杯水,她生病時有他照顧,可是他生病了她卻無暇看護,這樣的日子,就算是因為愛而結合的夫妻也會因為感情漸淡而分手,他怎麼可能忍受?
所以她終有一天會被拋棄,在她私密的夢里曾經無數次地夢見過孟礬拉著一位美麗溫柔的女人的手對她說,對不起,我們分手吧。
每次做了這樣的夢,她都會任性地把在身邊猶自沉睡的他弄醒,纏他磨他甚至是跟他吵一架,他怎麼可以對她這麼壞呢,就算是在夢里也不行。
可是那一天終于來了,就是在已經離婚兩個月的現在,想起那天的一幕幕她仍然忍不住要發抖,他怎麼能以那樣的理由離婚,他明明說過要一輩子照顧她,對她好,他怎麼可以不守約定?怎麼可以!不過萬幸那個時候她還沒有愛上他,只差一點了,差一點她就會相信,在他們之間會有所謂的天長地久。
今天是元旦,整個學校的人似乎都沉浸于新年到來的喜悅中,婉拒了第三波邀請自己出游的同事,孟礬鎖好門,拿起新買的日歷翻看。
習慣性地拿起紅色的水彩筆,在一個一個重要的日子上畫著圈,孟礬在圈到四月五日時,停住了。
就在她向他「求婚」成功的那一天,像是怕他反悔一樣,她拉著他在民政局開門的第一時間做了結婚登記。
然後就是簡簡單單的一頓兩人午餐,在席間她打電話給她的父母跟朋友,他打電話給他在家鄉的爹媽跟黃教授,這就是他們簡單的婚禮,不過為了表示隆重,他還是穿了她買的那套西裝,他到後來听同事說了才知道,那套西裝的品牌是拉格斐(Lagerfeld),她也穿了一套純白的晚禮服。
新婚之夜在他的記憶里是性感且混亂的,他只記得她哭了,在得到他的誓言後,才漸漸地止住了哭聲,睡著了。
望著她帶淚的睡顏,他對自己說,她是一個很脆弱的女人,你要保護她,對她好。
新婚的第一天早晨,他是被不沾鍋掉到地上的聲音驚醒的,一睜開眼,就發現身邊的她不見了,循聲走到廚房,卻看見她在笨手笨腳地開著煤氣。
「你在干什麼?」廚房亂得像是剛剛刮過一場十二級台風。
「我、我想給你做早餐吃。」唯一的手不停地比劃著,看得出她對眼前的情況有多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