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過來!我自己可以辦到。"蘭冰扶著牆,越過他們,忽然停下腳步。"下次再讓我听見你
‘小師妹’、‘小師妹’的叫,小心我撕爛你的嘴!"
直到蘭冰吃力的背影走選了,謝飛絮才愕然回神地咧嘴笑開。"由地那罵人的力氣看來,應該沒問題了吧?"
"傻瓜!人家都說要撕爛你的嘴了,瞧你還開心成這副德行。"嘴上雖這麼說,千秋雪不禁也放心的笑了開來。
才走下石階,蘭冰在轉角處險些撞上迎面而來的人。
"蘭姑娘?!"
"二護法。"
了解蘭冰的個性,杜無常在她站穩腳步後,立刻松手,退開一步。
"莊主在書房……這些天他一直待在那里。"杜無常的口吻明顯的像是松了一口氣。
謝過二護法,當蘭冰拖著大病初愈的身子來到目的地時,已是氣喘如牛,臉色漲紅。
柳滿皇遠遠的就瞧見她扶著牆緩緩走來。她一個人?哈!其實他不該驚訝的,就是這種不服輸的頑強性情,她才能躲過死神的召喚。
蘭冰還是第一次見到他面露這樣的笑容,她突然有種想一場大病後,好像每個人都變了!但她相信,有一個人是不會變的!
挺直脊背,蘭冰在柳滿皇注視下,進入那扇門。
不需回頭,冷玉塵已知道進來的是她,因為他已經等她這麼久了。目光從那朵含苞待放的紅花收起,他緩緩轉過身子。這些日子以來,佇立窗前,已成了他的習慣。
蘭冰踩著虛弱的腳步欲越過中央的桌幾,一不小心,讓桌椅給絆了一跤。冷玉塵除了突然繃緊的神經外,並沒有上前扶她,而她也沒有開口要求幫忙。她咬牙費力地讓自己站起來,這對早已耗盡大半力氣的她而言並非易事,但她仍然做到了。
短短的一段路,卻仿佛永無止盡。行進間,她的視線始終與他的交接著,一種嶄新毋需言語的情感,在四目間流竄著。
"你終于來了。"
是的,她靠自己辦到了。蘭冰扶著窗,挺直背。"我來拿回我的東西。"
這是——冷玉塵微楞,直覺伸出自己的右手——一只耳環,原來它一直在他的手里。
"現在,它是你的了。"千言萬語盡在這低柔的話語中。此刻,兩人並非主與僕、師與徒,而是男人與女人。
冰冰涼涼的耳墜子一入手,蘭冰握起拳頭,視線在冷玉塵憔悴的倦容上逡巡,漸漸的她彎起唇角。"我還以為這些日子來,只有我睡不好。"
冷玉塵露出一抹誠心的笑容。"顯然的,你大錯特錯了"
"怪我嗎?"他輕撫她削瘦的臉部線條,心猛然揪疼著。
"怪!"在他詫異的目光下,蘭冰微笑地接著又道︰"怪我險些辜負了你對我的期望!蘭冰的這條小命,是你狀似無情的一句話救回的。"她的柔荑悄悄接上他寬厚的手背。"從小,你對蘭冰的用心良苦,蘭冰豈會不知?你又一次的幫我打贏了這場硬仗。"
"但,我的疏忽卻害苦了你,所以……"自責的神情,瞬間柔似秋水,冷玉塵溫柔的將她擁入懷。"告訴我,若我要你一輩子陪在我身邊呢?"
她能希冀這句話還有其他意思嗎?蘭冰不敢讓自已的心跳得太快。
"我……蘭冰當然誓死效——"她小心翼翼的回答。
"不!"鋼鐵般的胳臂輕輕收緊。"我是說,要你當我冷玉塵的妻子,為我生兒育女——你可願意?"
為了這個夢,她曾無數次的取笑過自己啊!蘭冰緊緊盯著自己不覺握起的拳頭。"不,蘭冰配不——"
"當你方才踏進這房門的那一刻起,我就告訴自己,這女人絕對有資格做我冷玉塵的妻子,而這也是我這些天來所想的。你果然沒令我失望,蘭冰。"他動容的輕推開她,從她手中取出那只耳墜子,溫柔地為她戴上。"這對耳墜子是老女乃女乃,也就是'水雲宮'的前任宮主所留下的唯一遺物。現在,我將其中的一只交予你,你該明自它所代表的意思吧?"
他是說真的!但是……但是他從未說過一句他愛她的話啊!脆弱的眼神是很容易被看穿的,他如珍寶般捧起她的臉。"我待你的方式一直是獨特的,難道你還不明白?"
"我……"水氣漫上蘭冰的眼。
"現在你只有兩條路可走,一是應好;一是點頭,決定吧!蘭冰。"
聲音輕得像愛語呢喃,蘭冰表情既驚愕又感動,最後她只點了一下頭,哽咽地應了一聲好。該死!她說過不再掉半滴淚水的,卻屢屢破了誓言……
見她蒼白的小臉泛濫成災,冷玉塵胸口一緊,重新攬她入懷,在窗前坐了下來。"蘭冰,你流淚的模樣,可一點也無法令人感到憐惜。"
有那麼片刻,蘭冰愕然地忘了掉淚。喔!這男人還是一樣可惡。不知不覺的,她在他懷里破涕為笑……
數個寒暑匆匆流逝,如今蘭陵聖殿內再也見不到憤世嫉俗的蘭冰了。在那與世隔絕的宮殿里,只能瞧見一名嫻靜、舉止優雅,臉上無時洋溢著幸福神采的美麗少婦。然而,她冷冷的神韻,仍是偶爾會浮現在已當了五年冷夫人的蘭冰臉上,就像此刻——
天生的驚黨性,讓蘭冰察覺背後有異,雖然對方離自已還有段距離。她蛾眉微揚,不動聲色地繼續埋首作畫。敏銳的雙耳听到樹枝被踩斷的聲音,她為對方不知自己早已暴露了行跡而彎起唇角。
一道身影驀然的沖向她。
"看招!"一名年約四歲的男童,煞有其事地喝了聲。
蘭冰根本毋需擔心,因為已經有人道時阻止男童和他手上那把木劍。
"你這小搗蛋,真是讓人一刻也不能放松,小心傷著你娘。"
"爹爹!放玄兒下來,玄兒要娘陪玄兒玩。"
望著懷里簡直就是自己翻版的小臉,冷玉塵不禁放松表情,溺愛地對著寶貝兒子輕哄道︰"乖,先讓柳爺爺陪玄兒玩,爹爹待會再陪你。"
見前一刻還鬧著的兒子,下一刻已教柳滿皇手中新的玩具給吸引了去。蘭冰微笑的望著他們離去,臉上淨是母性的光輝。
"什麼事讓你忍心支開兒子?"五年歲月的洗禮,並未在那張得天獨厚的俊容上留下痕跡,她的夫君英俊如昔。斂起畫筆,她為他倒了杯茶。
冷玉塵不急著喝茶,笑著抱起身懷六甲的娘子,在涼亭的長石凳上坐下來。"我剛剛為咱們尚未出世的女兒想好了名字。"
"哦?"沒問他怎能確定她月復中的胎兒一定是個女孩,她輕聲應了句,一邊用著袖子為他擦拭額前的汗。這兩天來,天氣似乎出奇地悶熱。
"‘初雪’,你覺得如何?"
笑容妻時僵在蘭冰的臉上,然後緩緩的逸去。"你不喜歡?"她倏然蒼白的臉色,令冷玉塵擔憂得蹙起眉。
蘭冰微微一楞,又恢復笑容,繼續為他拭著汗。"我出生的那一天,窗外適巧下了入冬以來的第一場大雪,所以,爹便為我取了'初雪'這個名字。以前我總認為它是個不幸的名字……"
"是不是和這張藏寶圖有關?"
"你——"蘭冰震驚地瞪著放入自己手里的皮紙,雖破舊,卻被保存得相當完整。
"‘將此圖贈予愛女初雪’。模糊的字跡,我一直到今天才恍然大悟……你不怪我沒將此圖的去向告訴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