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雪霽彷佛沒將金桓武的話听進去,她依然自顧自的著手解開駒日的繩索。金桓武見她作勢要上馬,他立刻想也不想地上前將她手中的韁繩搶回。「該死!你沒听見嗎?沒人了!那里連半個人影也沒有!」他無法想像,當她見著了那攤怵目驚心的血水之後,會是怎樣的反應。
「給我……把它給我……你不知道他流了好多血……我看見好多好多的血從他胸前涌出……我不趕去的話……我不趕去幫他止血的話,他會失血而死的。你怎能教我眼睜睜的看他躺在那里,無助地流盡身上最後一滴鮮血,而不去救他。快!快將韁繩給我!我現在趕去話,還來得及的……我求你把它給我……我求求你……」
金桓武瞧見伸向自己的手臂正在半空中顫抖著,金雪霽蒼白失神的表情,還有眼底那抹急切的懇求……金桓武看見她眼中強忍的淚水,他實在不忍心再傷害她,但是——「沒用的!既然他流了那麼多血,你趕去也只能去替他收尸而已」如果那班人再次埋伏附近的話,那無疑是羊人虎口!不行,他豈能讓她去冒險!
「不」金雪霽猛地朝金桓武撲過去。「他不會死的!你給我,我要去救他!我要去救我的嵇奕!我要去救我的嵇奕!」金雪霽嘶聲地吼著,空洞的眼神瞬間轉為狂亂。嵇奕倒下的那一幕,歷歷在目,清晰的教她喪失了心智。金雪霽一心想要取回自己被奪的韁繩,她發狂似的,兩手在金桓武胸前撲打著搶奪回金桓武想不到失去理智的金雪霽會有如此驚人的力量,為了避免自己不小心傷到她,也為了不讓她傷到她自己,迫於無奈,他只好出手將她擊昏。金雪霽悶哼一聲,身不由己地再次沉入昏暗之中。金桓武迅速地伸手接住她下滑的身子。金桓武雙眼微眯,兩眼掠過一抹銳利的光芒。
第九章
層巒疊幛,一枝獨秀屹立其中的便是教人聞風喪膽的斷魂峰。據聞斷魂峰藏有會噬人的妖物猛獸,凡不小心誤入此山者,此生是再無機會踏出斷魂峰。所以,當地百姓莫不對它敬而止步,寧願繞道而行,也無膽行經斷魂峰山腳下。而就在距斷魂峰山腳下,約莫十里遠的一間破廟里,五名大漢正圍著營火,席地而坐。位居中間,表情一臉冷肅的是金桓武。正襟危坐在金桓武身側兩旁的是,方在一個時辰前與自己踫面的部下。四人體魄雄健,目光炯炯,
眉宇間凌厲逼人。一看即知,絕非泛泛之輩。他們是金桓武的貼身四騎,受到金桓武的指示,兩天一刖便已來到上安縣附近,遵照主人的命令,今天才與主人會合。
四騎各領有一隊人馬,不過此刻出現在破廟的,卻只有為首的他們四人。四騎的出現,李福並不知情,因為這件事金桓武是暗中進行的,逃之夭夭不知去向的李福顯然沒有機會得知。
「山寨的入口有三處,其中西面的閘口是最為險要,最為不易攻破的,但是……卻也會是最為疏於防守的—.」金桓武由地面攤開的紙卷上抬起雙眼,望向右側的兩人。
「李效、秦汨!閘口由你們兩人負責,明天我要你們將主力集中在這里,明白嗎?」「是!」李效、秦汨兩人馬首是瞻地朗聲應道。
部屬十足把握的回應,讓金桓武冷硬的面容終於露出一絲絲的滿意。他的視線又回到紙卷。原來自己追緝多時的那個人,就藏匿在斷魂峰里。楔厲行!在「厥塵」引發一波又一波動亂的元凶!兩年前的一場突襲,已是甕中之鰲的他,竟會離奇的從自己手中逃月兌。兩年來他一直想不透,到底是哪一里出了差錯?因為那一次的圍剿可說是十分機密且完美的,他想不出在他赤膽忠心的部屬里,有誰會出賣自己?
可笑的是,他現在才恍然大悟,原來出賣自己的竟是緊隨身邊十年,一向表現忠誠的李福!金桓武唇角緩緩浮現一抹冷笑,那是得知被背叛之後所竄起的一股殺意。不管李福和楔厲行的關系是什麼,兩人的下場會是一樣的——死。
金桓武卷起紙卷,揮手讓他的四騎退下。
金桓武起身,走向她。「我為我下午的一番話,以及出手將你擊昏……在此慎重的向你表示道歉,如此對待一個姑娘家著實太粗魯了。」他在金雪霽身旁站定。
他看見雙手環抱膝蓋的她,因他的話而瞠起一對眸子。
「你已經知道了?多久以前」算了,已經不重要了……瞠大的雙眸,上眼瞼很快地又垂落了下來。是的,已經不再重要了……再也不要緊了。金雪霽又恢復先前死氣沉沉的神情。身旁男人的接近,讓她改變了原有的姿勢。她一手拿起擱在身側的鏤月劍,一手則扶著表面斑駁月兌落的牆壁緩緩由地面站起身。「遭人蒙在鼓里,感覺自己被利用,甚至最後還得賠上與自己緊緊相隨十多年部下的性命……這種切膚之痛你是無法體會的……你的抱歉,並不能讓我的隨從起死回生。」
最後一句的話語里幾乎已經透著一絲哽咽。
金雪霽握劍的五指狠狠地收緊了,她扶著冰冷的牆壁,一步一拐地朝門邊緩慢移去。金桓武為她的失去而感傷。他朝渾身沉浸在哀傷氣息里,背對自己的金雪霽丟下歉疚的一眼——金桓武不知道是什麼吸引了他的目光,他兩眼直覺地望向門外,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一道白光似乎隱約可見!那是——在金桓武暗叫不妙的同時,他的身子已跟著凌空飛起。「小心!」一個迅猛的翻轉動作,他高挺的身軀瞬間縱落於金雪霽身前,趕在它之前,並伸手接下了它。
雙腿一落地,金桓武先是沖到破廟門外,兩眼對著黑暗四周匆忙掃視。片刻後,明白發出暗器之人早不見蹤影,這才死心地又折返破廟里。
這是……金桓武擰眉地解下束縛於暗器柄端的手絹,攤開它。只見攤開的手絹竟是血淋淋的教人怵目驚心,腥紅的一行字鮮明的落入金桓武眼底。欲知他是死?明日午時千絕崖一見。這是不是代表一線生機?金桓武的視線被手絹下方血漬旁的字體吸引住。染紅的字體依然能清楚的瞧出是個「霽」字與「奕」字。金桓武了悟地將手絹遞還給手絹原來的主人。「他還活著。」金雪霽是顫動雙手地接過它的。
這手絹……她知道這手絹本來是自己的……十幾年了,他竟然還將它保留在自己身——金雪霽兩眼直勾勾地瞪著捧在自己手掌間的手絹。手絹雖然被血清、泥塵沾染而顯得污穢,但是它們的外觀卻仍保持著當初的完整,由此足見它的主人是如何竭盡全力地呵護著它。
金雪霽的目光落在「霽」字旁的「奕」字,歪斜的字體模糊了她的視線,淚水在她眼眶打轉著。他還活著……哦,老天!他還活著。流了那麼多血的他,還活著。太好了!太好了!靶謝老天!太好了!太好了……當日的誓言怎平復得過在絕望中猛然乍現的一線希望。金雪霽忍不住垂淚了,滾燙的淚水如斷了線的珍珠般,一滴又一滴地滴落在她輕顫的手背,且愈來愈有一發不可收拾之勢。
金雪霽如獲至寶的將手絹緊緊地抓握於手中,喘息地將它貼在自己狂跳的胸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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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絕崖!從來沒有任何人能知道在萬丈深淵的山谷底下,究竟藏有怎樣駭人的面貌。因為至今尚無一人能自這尖石橫出,無以衡計的千丈高度中,僥幸存留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