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兩刻的光景,打道回府的金雪霽與嵇奕已回到暫居之所,上逸府大門前。一路側騎的金雪霽,她滑下馬背,將韁繩拋給一旁的男人後,走到紅色的大門前。金雪霽伸手正準備推開艱前那扇緊閉的門扇時,厚重的門板卻在這時「呀」的一聲,應聲而開。手臂半抬的金雪霽,表情有絲輕愕,她以為此刻上逸府理該無人才是。
「福伯?」
「少年人,您回來了!」
「福伯,這會兒你不是該跟大……老爺在一起的?」她記得金桓武曾提過要一訪尋花樓樓主,期望從中探得蛛絲馬跡,而李福本該是與他同行……
「是的,不過老爺後來又改變主意,他要小的留下來服侍少夫人上服侍二字听在金雪霽耳內,倒覺得像似「保護」。哼,男人想去風流快活,總會先為自己編出一套冠冕堂皇之辭。「這麼說來,晚膳之前,老爺是趕不回來了?」
「是的。」
「既然如此,晚膳就不必大肆張羅,一切從簡。」
「可是,這……」
「粗茶淡飯對我而言,一樣甘之如飴。」倒是委屈了你這麼一名過關斬將的沙場名將,竟落得得臨時充當起烹夫來。金雪霽的視線被從她身旁越過,正緩步走向馬廝的高大身軀所抓住。
「是,一切照少夫人所示。」
「還有,我有點累,晚膳之前讓我靜一下。」她的目光一直緊抓著嵇奕後背,直到他消失在馬廄里。該死!怎麼這麼難弄!咒罵聲在嵇奕心里從未間斷過。打他試圖剝上衣物的那一刻開始。嵇奕的上半身,僅存一件白衫,另外兩件則被他丟在身側的木桌上。
方形的桌面,擺著半盆清水,清澈的水面已被染紅。
彎曲著手臂,嵇奕將手中沾水的軟布壓在自己背上的傷口,感覺水氣透過衣料觸及他背上的肌膚,這才將軟布丟回水盆。嵇奕試著扯動被他推落肩頭的白衫,雖然只是輕輕的一扯,卻讓他痛得蹙起眉頭。他發現還是不夠,只好再次撈起盆底的軟布,又一次地壓向傷口。
其實到打斗結束,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背部受傷。或許是內心太掛念樹上等待中的她吧!所以導致他無暇去注意到背後的那股不適,直到騎馬的震動扯痛了傷口,他才發現到——染紅的軟布又被丟回盆底,嵇奕咬牙試圖再次努力……
叩!叩!有人在這時敲了他的房門。
「呃,來了!」嵇奕對著房門大聲應道,不過開了口之後,才猛地想起自己是有口難言。金雪霽尚未替他解穴呢!而他可不敢檀作主張替自己解除。
拉回推落的白衫,嵇奕抓起被他丟置一旁的外衣,披著它,很快的來到門前。但是有人的動作比他更快,因為房門在他眼前被推開了。
少……爺?他以為她此刻該是在休息的……但是一瞧清楚她身上的裝扮,錯愕的表情片刻有了幾分不贊同她又恢復男性裝扮了!
眼前男人張口欲言的表情令一身銀白色裝束的金雪霽輕挑柳眉。
哼,他還算老實。金雪霽揚袖一揮,還他自由的言論。
「怎麼,難不成你比較喜歡瞧見女裝的我?」冷哼一聲,她推開擋住她去路的男人,直截了當進了房里。如果是在被允許的情況下,他是的。「不,我只是認為此事理應讓大人事先知曉才是!少爺,你的莽撞行事,唯恐會惹來——」「他沒有理由的!因為如我所料無誤,那兩人必會在今晚露面的。」
「少爺何以如此有把握?」嵇奕在剎那間有些困惑。銳利的視線掃了屋外一眼,他關上房門,望著主子玉樹臨風的背影。「嵇奕……」金雪霽的語氣有絲遲疑。「我懷疑大人所追緝的並非這兩人而已,背後必有其隱情。」」這麼說來,造成上安縣風波不斷的兩人,只不過是個小角色罷了!大人是想利用這兩人揪出幕後的黑手?」「不錯,那才是他的目的。還有,對方既然有本事滲透入我方,那麼必也得知我們的一舉一動。而當他們知道金桓武的去向後,必會趁機來犯,因為他們的目的想各別將我們兩人殲滅,在我們雙方落單的時候。所以……今晚會是最佳時機。」「這些純屬猜測嗎?」
「猜測與事實僅在一念間,別懷疑它的可能性。」
「那麼他們下手的第一個對象會是誰?」
「你認為呢?」
既然金桓武是有備而來,那麼必與對方有段淵源,因此所針對的也該是金桓武。這樣他和金雪霽的存在就顯得多餘,所以他們下手的對象會是「少爺!」
「別急,在這之前,還是先處理你的傷口吧!」金雪霽打量的目光由污濁的水面,移向衣衫不整的嵇奕。「坐。」她以腳尖將椅子由桌子底下勾出,推向前。
炳……什麼?嵇奕圓睜一對利眸,乾笑兩聲,退了數步。他讓金雪霽的提議嚇到了!「不,不需要……我可以處理的……犯不著弄髒了少爺雙手……」
她這麼一位黃花大閨女,不會真打算面對一個上身赤膊的男人吧?
瞧他那表情.「怎麼?怕我生吃活吞了你不成?」她問著,不怒而威。
「不,屬下深覺這……似乎不妥!」他已將雙臂探入外衣袖口。
「既然讓我出手助你,會讓事情事半功倍,何來不妥?」金雪霽不以為然,自己又不是沒親自處理過受傷的部下。這樣的機會在生死一線間的戰役上,不愁沒有。她記得上次他的右肩被劍砍傷,緊要中也是她處理的。金雪霽覺得嵇奕太過小題大作了。只是金雪霽似乎尚未明了到,環境地點的不同,獨處一室的孤男寡女,只能以暖昧兩字來形容。「如果少爺堅持,那麼屬下請福伯——」
「坐下,把衣服月兌了。」金雪霽不再看他,卷高袖口,端起污濁的水盆,來到窗前,推開它,將髒水倒出窗外。哈,好」句「把衣服月兌了」!瞧她說的是面不改色的……唉,她何時才願意認請自己不過是個女人罷了……倔強的女人!望著窗前縴細的身影,嵇奕不由地輕蹙起兩道劍眉。月兌下外衣,他背對她而坐。金雪霽提起壺罐,將乾淨的茶水倒入盆里。她由懷里掏出一黑一白的瓷瓶,打開黑色的藥瓶,里面裝的是綠色的粉末。金雪霽將它倒出二分之一,綠色的藥粉遇水起了一陣輕微的變化,然後水面又是一片清澈。金雪霽露出滿意的神色,首次正視嵇奕背後的傷處。傷口並不深,卻有十幾公分長。而延緩處理的傷口,其乾滯的血跡讓傷口上的衣料與傷處的血肉緊緊糾纏住。
凝滯的血跡又滲透出一絲血痕,染紅白衫的另一邊。嵇奕方才的拉動,顯然又扯傷了它們。這家伙竟能一路吭都不吭一聲?
金雪霽擰著眉,只見她揮袖一甩,手里已神不知鬼不覺地多了一把匕首。她以鋒利的尖端,小心地劃開傷口附近的衣料。
川介草除止痛、消炎之外,尚有軟化之余效。金雪霽將被藥水浸透的軟布貼在傷處。「是斧頭造成的?」由血肉綻開的方向,她如此判斷著。
「嗯。」那蠻牛的氣力倒是驚人!不過要不是他的身型過於粗悍,限制了他的行動,否則自己背上的那一下,絕非這般簡單而已。「近兩年的安逸生活,讓你變遲鈍了嗎?」距離他們最近的一場戰役,是前年秋末的那場汨水之戰。金雪霽小心處理著傷口,一邊悶聲問著,語氣中帶著指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