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巴卻立刻被石浩摀住,「還敢出聲,不要命了你!」錦繡眼睜睜地看著門轟然關上,這一聲巨響,幾乎震碎了她所有意識,過往深情,就這樣煙消雲散了嗎?
第十章
從碼頭回來之後,錦繡就幾乎沒有好好地吃過一頓飯。左震已經放棄了,他不想再被她糾纏。因為怕給明珠增加負擔,錦繡辛苦地偽裝著無所謂,面對明珠費心準備的美食補品,縱然她胃里如同塞滿了石頭,還是強迫自己努力地吃下去——可是,嘔吐得實在太厲害,幾乎連水也喝不下。一連幾天都吐得昏天黑地,錦繡不得不去看醫生。
「恭喜你,有喜了。」那位大夫慈祥地遞給她藥方,「回去吃點安胎補氣的藥,多休息。」
錦繡一時反應不過來,他說什麼,有喜了?
「您剛才——說什麼?!」太過驚愕,錦繡呼的一下站了起來。大夫嚇了一跳,又重復一遍︰「你有喜了。就是說,你有了身孕。」
錦繡目瞪口呆!她居然懷了左震的孩子?1一剎那間,錦繡分不清是震驚,還是狂喜;是恐懼,還是振奮。左震不要她了,可是他的骨肉卻正在她月復中。這個小小的生命,有她一半,左震一半,這一刻錦繡突然覺得離左震是那麼的近,似乎兩個人是一體,血肉相連、呼吸與共。
錦繡掩住臉,淚水紛落如雨。
「謝謝你,謝謝你。」她朝那名錯愕的大夫再三鞠躬,一邊落淚,一邊卻忍不住地微笑。她不知道自己喃喃地謝著誰,是老天,是左震,是眼前的大夫還是她身體里面這個孩子?只是所有的空虛突然之間被一下子填滿,沒有漆黑,沒有孤寂,她輕輕擁抱自己的月復部,覺得整個人都被喜悅照亮。
她的,她的孩子,那些纏綿繾綣的夜晚,那些兩心相印的激情,彷佛又回到了身邊。它是左震的擁抱和吮吻,是左震的溫柔和激烈,是她曾經擁有過的萬般寵愛,無限關懷。是左震親手把它種人了她的身體里。
左震可以恨她,可以不要她,但今生今世他永遠也不能再離開她。她會把這個孩子生下來,把他養大成人,看他結婚生子——他體內流著左震的血液,而他卻是永遠永遠屬于錦繡的。
「哎,別走啊,你的藥還沒拿——哎!」大夫徒勞無功,滿臉無奈地在後面喊。這女人怎麼了,這樣又哭又笑?***********************明珠︰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離開上海了。我只是上海的一個過客,事過境遷,不會再有人記得我的存在。但是,對于這段日子里發生過的一切苦難和幸福,我都會終生感激。這樣真切地愛過,還有什麼是值得後悔和遺憾的呢?
天下之大,總會有我的容身之處。不用擔心我的生活,經過這麼多事情,我已經不再是那個柔弱無知的榮錦繡了。相信我,我會好好地照顧自己。
深深地祝福你,親愛的姐姐,祝你幸福平安。也祝福上海每一個關心過我、愛護過我的人。至于左震,我會用盡我的余生,愛他,也愛他贈與我的一切珍貴和美好。
錦繡字看著明珠手上這封信,每個人臉上都是沉重之色。
「她留下這麼一封信,就走了?」向英東幾乎不敢置信,這丫頭就這麼放棄了,那左震怎麼辦?「錦繡是不是瘋了,當初不是走投無路,才被迫到上海來投奔你的嗎?」
明珠急得團團轉,「她一個姑娘家,又沒有親人朋友,能跑到哪里去?上次如果不是你們救了她,她早已經在街上沒了命。」
「也許她真的是死心了。」向寒川長嘆一聲,「上海是個傷心地,還留下來做什麼?」
向英東懊惱地一拍桌子︰「可是事情還不到結束的時候,她就這麼一走了之?留下這麼大一個爛攤子誰來收拾?況且,上海再怎麼不好,畢竟明珠還會照顧她,這一走,在外邊萬一遇到什麼岔子,死在哪里都沒人知道。」
「二爺太過分了。」明珠忿忿不平,「他既然喜歡錦繡,就應該了解她的性格,錦繡是笨了點,不夠圓滑、不懂虛偽,可是她怎麼可能背叛二爺?連他自己都被麻子六騙過去了,錦繡會上當有什麼好奇怪的?何必做得這麼絕,一點余地都不留。」
「他為什麼要留余地?」向英東替左震叫屈,「當時他要是沒了命,誰會給他留余地?換成你,你會若無其事麼?」
向寒川頭痛地插了進來︰「都什麼時候了,你們還在這里吵些沒用的?不管誰對誰錯,先得想辦法把人找回來。」如果錦繡真的遇到意外,這種結局是誰也不願意看到的。而且,目前除了錦繡之外,還有誰能治得了左震那種癥狀?他現在變成什麼樣子,說他放得下,白痴才相信。
為什麼一旦遇到感情的事,再怎麼高明冷靜的人也會失去常態?就連左震都不能例外。明珠在屋子里走來走去,心急如焚。「可是人海茫茫,她又走得這麼徹底,天南地北的從哪兒找起啊?昨天我要是沒上蔡家打通宵牌,就能早點發現,也許還來得及去追她。可這都過了一天一夜,只怕早已經離開上海十萬八千里了,找起來談何容易!」
「不見得要你去追。」向寒川把她按進椅子里,「這件事我自會想辦法。只要不是插了翅膀飛出去,就一定有跡可循。只是她存心躲著我們,查起來的確麻煩,你先耐心等著。」
明珠抱住他的腰,把頭埋進他的外套里︰「可是我擔心,還沒找到她,她就已經遇上麻煩了……寒川,我只有這麼一個妹妹。」
向英東受不了地在後邊搖著頭,真不知道是誰當初把錦繡趕出去的。如果不是踫巧遇上左震,錦繡哪還有命活到現在。只不過,左震不管閑事的規矩是對的,才一伸手,就惹上這麼一樁斬不斷甩不月兌的大麻煩,還差點毀了他一世英名。女人啊。
「其實我們也用不著在這邊窮緊張,」向寒川突然微笑,「大伙兒別忘了,這里還有一個手眼通天的人物可以利用,這種操碎心跑斷腿的活兒就讓他去做好了。」
「誰?」明珠訝異地抬起頭來。
向英東也是一怔,但隨即醒悟過來,不禁也會心一笑。姜還是老的辣,不過男人還真是沒出息,為了哄身邊的女人開心,可以這樣算計自己的兄弟。
「是左震。」他替向寒川報出答案。
「他怎麼會去找錦繡?」明珠憂慮地蹙起眉頭,「他要是想留她,就不會這樣絕情地把她趕出來。你們沒見過錦繡回來時那種失魂落魄萬念俱灰的樣子。」若不是徹底絕望,她怎麼會離開上海?還指望左震去找她?
「失魂落魄、萬念俱灰?」向英東笑了起來,「拜托,我還以為你形容的是左震。他有多麼在乎錦繡,就算瞎子也看得出來。你什麼時候見他這麼心浮氣躁過?如果不是一貫定力驚人,他早就崩潰認輸了。不過——」他轉頭看向寒川,「我看他也撐不了多久了。」
向寒川有點無奈,「他的事,還是讓他自己解決比較好。」
「我們急得跳腳,忙著上天人地地找人,卻放他在一邊涼快,未免也太便宜他了吧!」向英東出謀獻計,「況且追查起這種事來,左震的路子比我們廣。」
「問題只在于,怎麼能讓他停止作繭自縛,重新正視自己的感情……」明珠還沒說完,就听見有人「篤篤」地敲門。來得真不是時候,這會兒誰還有心思應付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