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笙專注地听著,希望的火苗開始在她心里竄升。他真的愛著她麼?她真的還有機會麼?他們的婚姻——還有救麼?她抬起頭來看著陸姨,眼楮里充滿了疑懼、不安,以及求助之意︰「可是那個喬丹麗——」
「我知道。在均陽生命中最痛苦的時候,她都守在他的身邊。而且她所想做的,固不止是安慰他而已。我想他或者帶她出去吃過幾次飯,但不會再有別的了。你要知道,她根本不是均陽會選擇的女人呀!每個人都有他們特定的品味,根本是勉強不來的。均陽從不曾真的在意過她,這點我敢擔保!」
夢笙艱難地點了點頭。她多麼希望能相信她的話啊!但她也知道自己是沒有選擇的。她愛他愛得這麼深切,不能連試都不試就放棄了!
「陸姨,」她求助地道,「那麼我該怎麼辦呢?」
陸姨笑開了︰「傻孩子,這還用得著我來教你嗎?」她溫柔的眼楮里滿是愛惜和鼓勵,「去找他吧!這里,」她從衣袋中掏出一張紙來,「是他在夏威夷的地址。」
第十章今生
夢笙站在穿衣鏡前,再一次審視自己的身影,長途的飛行使她疲倦,不穩的心情使她的面色更形慘白,她顫抖著拿起梳子來整理自己的頭發,只覺得心髒快要跳出了自己的胸腔,她所叫的計程車已經在旅社門口等她,再要不了多久,她就可以見到他了——
夢笙慢慢地放下了梳子,只覺得指尖冰冷。這是她生平第一次出國,來到的地方還是她作夢也沒想過自己可以來的夏威夷,可是她一點觀賞風景的心情也沒有。很難想像她昨天還在台北……
說起來,她能來得這般快法,還真要感謝李均陽,自他們結婚以後,他就替她辦了一本護照,還替她簽出了為期五年的美國觀光簽證。大約是,他一直想要帶她到處去看看走走吧。可是他們從不曾出去旅行,而這本護照,,她再也想不到會在這種情況下派上了用場。至于機票,就要感謝李均陽為她在銀行里開的那個巨額的戶頭了。有錢好辦事,買不到經濟艙的票,就買頭等艙。說來夏威夷也並不太遠,只不過是十個小時不到的飛行。
她深深吸了口氣,轉身走出了旅館,跳上了計程車。
由于生意上經常的往來,李均陽在海灘旁擁有一棟度假小屋,說是「小屋」,其實屋子相當的大,看上去極盡豪華,一眼就可看出,這房子定然價值不菲。
夢笙步出了計程車,付過了車錢和小費,慢慢地朝那屋子走去,她的心跳急如擂鼓,手心情不自禁地出汗。來到門前站了半晌,她終于鼓足勇氣按了門鈴。
沒有人應門。
夢笙再試了一次,結果依然,她緊緊地閉了一下眼楮,開始繞路到屋子後頭去,希望能找到一扇可開的問,如若不然,她就得站在這兒等到他回來了,如若她此時離開——呵,天,她真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勇氣再試第二次!
才繞過屋角她就呆了。
李均陽靜靜站在白色的沙灘上,雙眼空茫地越過海水,看向遙不可知的天際,他雙手斜插在褲袋里,濃黑的頭發垂下來覆在額上,托出他沉默寂寥的眼楮,他整個人寫著孤寂、落寞和憂傷。
夢笙忽然覺得雙眼一陣刺痛,淚水差點又滾了下來,她強自振作了一下,開始朝他走去。她輕巧的涼鞋在沙灘上無聲地走過,留下了一個一個縴細的足印。
然而,即使她的行步如此無聲。他的第六感卻仿佛立時就意識到了她的存在,就在她離他還有數尺之遙的時候,他猛然回過頭來,他們的視線相遇了。他微微眯起眼楮,眼眸中有著驚愕,以及——戒備。
「你到這里來做什麼?」他的聲音冷淡而疏遠。夢笙艱難地吞了口唾沫,一時間不知語從何起。「我……」她囁嚅著,不知該說些什麼?我愛你?看到他那樣疏離冷漠的神情,實在很難相信他在乎過她。她的勇氣開始消失了。也許陸姨太樂觀了?眼前的他只是一個陌生人呀!
「均陽,我……」她再一次開口,卻在他冷淡的注視下再一次地退縮了,「我……我不知道該從哪里說起。」
「進屋來吧。」他不耐地說,「想喝點什麼?」
「呃……果汁就好了。」她隨著他走入了玻璃門里,來到一個寬敞的客廳,地板上鋪著的是冰涼的大理石,客廳里飾著原木的家俱。他打開冰箱來倒了杯果汁給她,用一對深不可測的眸子注視著她。他的表情是一片空白。
「說吧,你到這里來作什麼?」
夢笙低下頭去,死命盯著自己的杯于,不敢看他。「我……陸姨告訴我說,你在醫院里的時候一直在叫我。」她很快地說。她必須快,否則她的勇氣就要消失了。
「她是這樣告訴你的?」李均陽淡淡地皺了皺眉,他的表情是莫測高深的。
「她說的是真的麼?」
他聳了聳肩。「我那時燒得神智不清了,怎麼知道自己都說了些什麼?」
「但你一定知道!」夢笙只覺得一股怒氣從心底升了起來,燒得她臉都紅了,「你一定知道!」
「這有那麼重要嗎?」他冷冷地笑了,「好吧,我是找過你。那又如何呢,親愛的夢笙?這就是你跑了這麼遠路來問我的話嗎?你還想知道些什麼?」他突然間爆發了,「你希望听我說些什麼?說你不曾出現的時候我有多麼憤怒嗎?說我那個時候有多麼想將你殺了?還是要我甜言蜜語地告訴你說我有多麼心碎,好滿足你女性的虛榮?算了吧,夢笙,現在再來談這些陳年往事有什麼用?你我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我們根本不可能在一起生活!而我不希望小豪在這樣冰冷虛偽的環境下長大,他不需要為我們——我的錯誤付出這樣慘痛的代價。事實已經是這樣了,你究竟還想要些什麼?啊?」
他話中的怒氣和嚴苛像雷霆一樣地擊敗了她,擊得她臉上血色全失。他不要我了!他再也——不在乎我了,她飛越了萬里的長途,來到這里來逼著他攤了牌,結果竟是如此不堪!淚水涌進了她的眼眶,但她迅速地別過頭去,不想教他瞧見,呆子,白痴,你究竟還能期望些什麼?一切都已太遲了!你早就該設法找出事情真相的,可是現在……她的心痛到麻木,而她所有的知覺都成了一片混沌。她絕望地轉過身子,盲目地往門口奔去。
就在這個時候門開了,喬丹麗走了進來。
「喲,瞧瞧是誰來了!」喬丹麗用一種夸張的聲音和她打著招呼。她那精明的眼楮立時將夢笙慘白的面色及瑩然的淚光盡收眼底,她殷紅的嘴唇往上彎起,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怎麼著,這就要走了嗎?」
夢笙凝視著她,不可遏抑的怒氣自她心底升起,終于達到了頂峰,過去這幾個月來的痛苦、折磨、焦慮……全都累積到了飽和的狀態,而她方才所受的傷害正足以使這些情感破閘而出,,使得她再也不想、再也不能去控制自己了。夢笙憤恨地瞪視著眼前的這個女人,這個一手破壞她和李均陽可能的幸福的女人,只覺得所有的傷害和痛苦都匯集成了憤怒,以及報復,向著喬丹麗狂卷而去。
「事實上,我有幾句話要和你說。」夢笙冷冷地笑道。她也許輸了,她也許再也得不到李均陽的愛了,可是這個女人也必須付出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