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要去多久啊?」話一出口她就後悔了。她不希望自己听來一副佔有欲極強的樣子。雖然,她已經開始覺得︰這樣的分離會千般萬般的折磨死她。
「我不知道。」他疲倦地說,「我得安排葬禮的一切事宜,還得安排公司的一切——可能要一個禮拜,也可能要好幾個月。」他燃起了一根煙,慢慢吐著煙霧;仿佛要借著這些煙氣,吐盡他胸中的塊壘。
她無言地看著他,看著他微蹙的前額,緊抿的嘴角,不覺心為之痛。他為了公事將到那樣的險地去,而她將有多少日子看不到他……在她驚覺以前,淚水已然無聲地滾下了她的臉頰,模糊了她的視線。
他看見她的淚水,而她急忙別過臉去。他長長地嘆了口氣,捻熄了煙頭,伸過手來環著她的肩膀,擁著她站了起來。「噢,天哪,夢笙,小東西,別哭。」
「對不起,」她靠在他的胸膛上抽泣,「只是我——我會很想念你……」
他重重地嘆息了。「我也會想你——如果不是那個地方該死的那麼危險,我真想帶你一起去。」
「我不在乎——」她的心霎時漲滿了幸福。因為他說他會想念她,因為他希望和她在一起。
「可是我在乎!」他在她猶濕的發際低語。「我絕不會把你放到那種危險的地方里去!」他抬起她的臉來,輕輕吻在她潮濕的眼上,舌忝去她咸咸的淚水,「夢笙——」
他們的眼楮相遇了。他們的視線激烈地鎖在一起。一種全新的覺醒閃電般穿過她的全身。有那麼一段的時間里,他們無休無止地凝視著對方;而後,李均陽饑渴地分開了她的雙唇,而她融化在他結實有力的身體上。他的雙臂緊緊地環繞著她。
他深深地吻她,吻得她天旋地轉,而後吻過她的臉頰、下顎及眼楮。
「我一直試著不要踫你——夢笙,」他在她唇邊啞聲說道,「那樣的自制快把我給磨瘋掉了。趁著我還有理智的時候說不,否則我……」他的胸膛沉重地起伏,而他的親吻輾轉纏綿。
他坦白的言語像電流一樣地穿過她全身,使她情不自禁地顫抖。激烈的欲情在她體內爆發開來,幾乎要將她整個人全都淹沒。她沒有力量去拒絕,也根本不想拒絕。她愛著他,不是麼?既然心已相許,又有什麼可以保留?何況啊,過了今晚之後,天知道她還要多久才能見到他?只要眼前有一分一秒可以掌握,她都不願放棄。她要他,要他給她一切,要他所有可以留下的記憶。她毫不遲疑地回吻他,雙手急切地攀住了他的肩膀。那是她無言的回應,也是她全心的默許。
他抬起頭來看著她,眼神里滿是激情。而後一把將她抱起,帶著她進了她的臥室。
從他們相遇的那一刻開始,所有的過程便都在朝這個結局凝聚。臥室里的燈火柔和如夢,他的撫觸甜美如詩。她由處子變成了婦人,在激痛與狂歡中一遍又一遍地喚他的名字。是什麼樣的命運使他們相逢啊?愛可以是這樣的生死相許,地久天長!她無言地抱緊了他,流下了宛如水晶的情淚。
他溫柔地吻去了她的淚水,無言地環緊了她。他們凝視著彼此,而他的眼楮閃亮且溫柔。他們絮絮談了一會,而後江夢笙在那使人精疲力竭的幸福里,沉沉地睡著了。
曙光初現的時候,他用一種慵懶、甜蜜而饑渴的吻喚醒了她,再一次帶著她前去探索那令人心醉神迷的世界。
那天他一大早就離開了。江夢笙強顏歡笑地為他準備早餐,因為若不如此,她的眼淚必然不可抑遏地奪眶而出。而他則近乎絕望地吻地答應說他會打電話給她。
他一走,她的淚水立刻迸流而出。某種第六感警告著她︰有什麼事不對了。她試著告訴自己說︰一切都會好好的。然而,與他共度的那晚太甜太美,美得讓她害怕。這樣的東西是會遭鬼神之忌的吧?抑或者是,她所擁有的,只是暫時從天堂借來的一角,子夜過後便該回去了?
電話鈴響的時候她還在哭。是他從機場打來的。
「天哪,夢笙,我已經開始想念你了。」他咆哮道。但他的聲音听來那麼遙遠……太遠了。她恐懼地抓緊了話筒,覺得他們間的聯系就像電活線一樣的單薄。她很想大聲叫道︰我愛你,別走,留下來,留在我身邊!但她終究沒有說。她知道他非走不可,強留也是無用;而她又太害羞,沒有勇氣坦白自己的感情。
每當她想起自那天早上以後,她的日子成了怎樣的煉獄,便不禁要慶幸︰她從來不曾向他承諾過她愛他。至少至少,她總還逃離了最後的恥辱。然而,內心深處,她自己深切地明白,這種勝利根本沒有什麼意義。
第四章慈悲
接下來的那一個月,飛速地過去了。為羅志鵬工作是一件愉快的事。江夢笙已經熟知這一家子的事,和孩子們處得尤其好。小豪也好喜歡這里。景安似乎對他深具影響力,但是幾個星期過去,這影響力變成相互的了。他們倆形影不離,而小豪一開口總是︰「安安說……」或是「安安告訴我——」
江夢笙和羅志鵬的友誼與日增。他在家的晚上,總是和她一起聊天。由于他還愛著他的妻子,夢笙因此對他全無戒心。他們間的友情是中性的,而他們兩人都深知這一點。他也是在李均陽之後,她首次深交的男子。過往三年中,任何男子一接近她,或是對她加以注意,她立刻就凍住了。在李均陽背叛了她之後,她已無法再信任任何男人。而她心靈深處對他的情感,不管是愛是恨,也已使得她的心中再也沒有余地來容納其他男人了。
現在,任何事都比她原先期望的好得多了。她坐在陽台上沉思,松弛在午後慵懶的微風里。
從她所坐的地方可以看到,小豪正在和景安玩。景強則已經離開一個星期了。為了要去參加一個什麼「快樂兒童夏令營」,他可真把他爹給纏得半死。這房子目前很空,因為羅志鵬到日本辦事去了。但他下午會回來。這使得夢笙覺得平靜而幸福。羅志鵬的回來會使得這個家更像個家——哎,她真的已經把這里當成她自已的家了。
「嗨,我替你帶咖啡來嘍。」周為義的聲音在她身畔響起。她回過頭來,笑著看他在她對面坐下。
「謝謝你,」她說,接過托盤來,為他倆各倒了杯咖啡,拿起一片小餅干放進嘴里。這也叫做入境隨俗吧?在羅家呆了這麼些日子,她已經很習慣這個喝下午茶的習慣了。「剛回來嗎?」她問。
周為義到台南出差去了四天。他為羅志鵬工作,因此只要他人在台北,便住在這棟房子里。
「是啊,我累壞了。怎麼樣,一切都好嗎?」
「好——這房子被管得像時鐘一樣準。所以我才有這麼多時間坐在這里偷懶呀。」她笑著說。
她喜歡他,但仍然對他心懷戒懼。他覺得她很吸引人,這他一點也不隱瞞,但他眼底有時會出現侵略而陰郁的神色,而那使她掛心,但她知道自己可以應付他,她以前也遇過像周為義這樣的男人——他常常追求女人,卻追得漫不經心。對他而言,這只是一種游戲。他邀江夢笙外出過幾次,但她拒絕了。他並不在乎,但他也並沒有放棄。
「你在這兒待得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