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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焰白蓮 第16頁

作者︰納蘭

摩羅訶皺起眉,大步走近。

帕爾瓦蒂忙拉住婆娑,攔住摩羅訶,「請不要生氣,他是苦行者,心里一直懷念他死去的妻子,總是盡情折磨他自己。苦行者,常常有許多年不說話,甚至不吃東西的,所以,請不要為此生他的氣。就是我,也是跟了他足足一年之後,他才對我說了三句話,是提他的妻子,並要我離開的話。後來,就再沒有說過一個字了。」

「一年?」摩羅訶一愣,忍不住問,「那你現在一共跟了他多久?」

帕爾瓦蒂微微一笑,神情異常美麗,「我認識他到現在,有三年六個月零七天。而我一直跟隨他的日子,加起來一共有,三年三個月零四天。」

三年多的歲月,只听到他三句話。而她,卻細細地將每一天、每一時、每一刻記在心中,反復回味。甚至在提起來時,還能露出這樣幸福的微笑。

婆娑愣了一會兒,才低聲問︰「三年來,你跟著他,都做些什麼?」

「我很笨,我做不了什麼?我總是在山間采些果子給他吃,雖然他一般是不會吃的。天熱的時候,我可以用這樣的樹葉為他擋太陽;天要冷了,我可以用樹葉在他四周編成一圈來擋風,要是下雨,還能想辦法為他遮雨。夜晚,可以點起火堆取暖,還能幫他趕走山里的蚊蟲。」帕爾瓦蒂臉上一直帶著甜美的笑容。仿佛,只要能為他做一些事,不管多麼微小,也是她的幸福。

婆娑一陣心酸,輕輕抓起了帕爾瓦蒂的手。這是城主女兒的手,卻布滿了大大小小、新新舊舊的傷痕。對于一直接受別人服侍的帕爾瓦蒂來說,山間困苦的生活,各種粗活,對她來說,都是極大的傷害。

她低聲問︰「值得嗎?」

「值得的,為了他,值得。」帕爾瓦蒂毫不猶豫地回答,「我願把我的生命交還梵天、我願向毗濕奴許下我所擁有的一切、我願和阿修羅做交易、我願將我前後一百世的福德做交換,只求我能一生跟隨在他身旁。」

「你听見沒有。」摩羅訶忽然激動起來,他望著那面河而坐的人,「你為什麼到現在還不動一下、還不說一句話?你的心是石頭做成的嗎?有一個女人,這樣愛你,為你做了這麼多,你怎麼還……」

「請不要這樣?」帕爾瓦蒂慌亂地阻止他,「他沒有做錯任何事,他愛他的妻子,這有什……」她驚慌地分辯,忽然被從遠處傳來的馬蹄聲、喧嘩聲、叫喊聲給嚇得停住,臉色立刻白了起來。她轉頭沖向河邊,抓住那人的衣服,拼命地搖,「父親來了,我父親追來了。他會殺了你的,求求你,快離開這里吧!」

無論她如何出盡全力地搖晃,那個人仍然是不說話也不動彈,對一切毫無反應。就連婆娑都憤怒起來了,「帕爾瓦蒂,先別管他,我們找地方躲起來吧,要不然讓你父親抓到你……」

「不,我不走,我不會離開他的。」帕爾瓦蒂大聲說。

摩羅訶皺緊眉,低聲說︰「婆娑,我們怎麼辦?」

按理說,他們應該立刻避開不要和喜萬見面。但是,卻怎麼也不能就這樣把帕爾瓦蒂扔下不管。

帕爾瓦蒂忽然間沖向婆娑,就要向她下跪。

婆娑動作飛快地攔住了她,「你做什麼?」

「我請求你,請求你,救救他、保護他、照顧他。」帕爾瓦蒂淚流滿面,「他的妻子死去了,他對整個世界都不在乎,就算是他的生命,他也不放在心上。他只是坐在河邊,看著蓮花懷念他的妻子,就算是別人的刀對著他砍下去,他也不會離開、不會理會的。求求你,救救他,別讓父親殺死他,你是地位崇高的祭司,父親不敢冒犯你的……」

「帕爾瓦蒂!」憤怒的呼喚,由憤怒的父親發出來。

臉色鐵青的喜萬,帶著二十幾個強壯的僕人,終于趕到了。

「父親,求你……我……」帕爾瓦蒂臉色蒼白地往後退,眼神卻仍然凝望著,永遠只用背影對著她的心上人。

「給我把她抓回來!」

城主憤怒的命令得到了切實的執行,兩名強健斑大的僕人立刻撲向帕爾瓦蒂。

摩羅訶的手,立刻按在了他自己的長刀上。

「尊敬的祭司,請你管好那個吠舍。」喜萬發出了可怕的咆哮,「你想讓我的女兒一生跟著這個瘋子受苦嗎?那人的心腸比石頭還要堅硬、比魔鬼還要無情。如果他不舍得帕爾瓦蒂,讓他自己來爭奪。」

婆娑沒有說話,只是伸手按住了摩羅訶的手,眼神悲傷地望著帕爾瓦蒂。

帕爾瓦蒂轉身想跑,但衣角已被捉住,可是,她奔跑的速度太快、力量太強,兩個高大的男僕,竟然無法制止她往前跑的速度,在拉扯的情況下,她向前跌倒。額頭撞在地上,頭發散亂下來,再抬起頭上,額前已有了殷紅的痕跡。

喜萬冷酷地說︰「把人帶過來,不要理她的哭鬧。」

僕人一起出力去拖她。

帕爾瓦蒂掙扎著伸出手,伸向河邊那更加冷酷的身影,她的眼淚落下來,同時張開口,想要呼叫,卻叫不出聲。那個她傾盡整個生命去愛戀的男人,她卻從來不知道他的名字,連在這樣驚惶的時候,呼喚他都做不到。

她被僕人拖著走,因為拼命地掙扎使她無法站立。伏在地上,帕爾瓦蒂雙手努力往前伸,抓住每一分土地,想要拖延被強迫帶走的命運。

可是,她的所有努力,都不能抗拒身後冷酷無情的拉扯,她傾盡了一切的奮斗,也不能改變她被迫迅速遠離那永遠刻在心間的身影。

她的哭聲、喊聲、哀求聲,喚不回父親的憐憫,也喚不到那個人一次回頭。

當事的雙方似乎都用一種極度冰冷的態度來對待這痴情的女人,而旁觀的人,卻再也看不下去了。

摩羅訶幾次三番想沖上去,卻一直因為婆娑抓著他的手,他又無法狠心甩開婆娑。

婆娑的眉頭越皺越緊,眼神越來越悲傷,但她卻堅持著阻止摩羅訶,並且用異常專注的眼神去看那河邊靜坐了不知多久,似乎要千年萬年這樣坐下去的男人。

身後是叫聲、哭聲、哀求聲,那個愛她的女人,既流淚也流血,可是,他竟然連頭發絲也沒有動一下。

他真的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他只是河邊一塊冰冷的石頭,永遠不會為人類的任何感情而激動。

婆娑悄悄咬唇,力道大得讓嘴唇溢出了淡淡的血絲,為什麼世上會有這樣狠心的人?因為不愛她,所以無論她受什麼苦,都不會觸動他的心,這就是男人嗎?

可是,作為旁觀者的她是如此憤怒,而當事的帕爾瓦蒂卻依然用深情的眼神凝視著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即使被一步步拖走,一點點遠離他。她哀哭掙扎,卻沒有回一下頭,沒有錯開一下眼神,她抓緊最後的每一點時間看著他。直到被強行押走,轉過山路的最後一刻,她仍然凝望著他。

直到帕爾瓦蒂被帶走,喜萬才冷冷微笑,冷冷抬手。

摩羅訶忽然拔刀出鞘,半橫刀身,擋在婆娑面前,眼神冰冷地盯著喜萬,心神,卻全部凝注在那半山腰處,忽然亮起的十幾道利箭的反光上。

婆娑低聲說︰「別擔心,他要殺的人,不是我。」她忽然提高聲音,「喜萬大人,我不阻止你帶走你的女兒是因為這個男人的確太冷酷,我也同樣不忍心讓帕爾瓦蒂繼續跟著他受苦。但我絕不能容許你這樣隨便殺人,被小姐喜歡,這不是他的罪過,你不能因此而殺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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