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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之英雄與美人 第22頁

作者︰納蘭

沈逸飛無聲地窩在牆角黑暗的沙發里,頭發零亂不堪,西裝也被成一團,他幾天沒有打理儀容,眉目間少有地出現深深的倦意,像是用盡了所有的精力,再也無力站起地悄悄藏在黑暗的最深處,卻又在輕微得幾不可查的響聲中,以不可思議的速度躍起,在拔槍的一瞬間,燈也在同時被按亮。

燈下清冷得像來自幽冥的女郎,冰冷的眼看著他冰冷的槍口。

沈逸飛這才像繃緊的弓一樣松懈下來,收起手槍,笑著打聲招呼︰「這三天真是精彩紛呈,十幾批不速之客。人人都演出不同的戲碼、我猜,也該輪到你親自出馬了。」

「那個女人,真的是你的弱點。」清冷的眼,原本可以直透人心。

沈逸飛看似不解地聳肩場眉,三天來不眠不休,

絲毫不損他俊美的氣質。

「如果不是,你不必故意讓全世界都知道你離開了她;如果不是,你不必為了不讓她知道你的危險,而硬撐著,只憑你一個人悄悄地應付連番暗殺。如果通知警方,你會輕松很多。

「我知道騙不過你,但只要騙過其他人就行了。」

「真的可以騙過嗎?」

沈返飛眼神一跳,笑容不再,全身的每一寸肌肉在這一刻繃緊,「淺野健不相信?」

「他只是有懷疑。」

「冷夜!」沈逸飛月兌口低喚,聲音里有前所未有的哀求。

冷夜搖頭,冷漠而決絕,「我不會殺你,但也不能幫你對付淺野組。」

「冷夜,如果有一天,淺野組知道我們是朋友,你每一次受命刺殺我都只是做戲,他們不會放過你。」

「那又怎麼樣?」冰冷的回應里只有完完全全的漠然和對生命全不在意的冷漠。

沈逸飛不再說話,直接走過冷夜身旁,走到房門邊,伸手開門。

「你已經連續三大沒有休息了,還要保護她,你以為你能支持多久?」

「正好可以試試我的極限在哪里。」沈逸飛笑得爽朗輕松。

「這個弱點最終會害死你。」

「有弱點,才更像有血有肉的人。」

冷夜轉過身面對站在門前的沈逸飛,「那個女人讓你變得愚蠢了。」

「愚蠢,或許吧。」沈逸飛輕輕一笑,眼神忽然飄到了遙遠的地方,穿躍了無數的時間和空間,投注到某一個刻在心版的身影旁邊,「我也一直以為自己是個精明人,我也從來不相信,有一大,我會把另一個人看得比自己的生命還重要。真的喜歡上一個人,的確會讓最聰明的人變成傻瓜。像我這樣的人,真心愛上別人,所惹來的麻煩痛苦會很多。但如果有愛,一切都是值得的。」

他的笑容溫暖如春風,柔和若春水,輕輕伸手,按在自己的左胸上,「我愛她,我從來不知道,愛一個人.可以這樣快樂;我愛她,愛得心都痛了,可就算是痛,也會有一種甜美的感覺,這些你明白嗎?」

「比自己的生命更重要的人?或許我永遠不會明白,因為我從來沒有重視過自己的生命。」冷夜漠然的聲音里沒有感動,沒有期盼,依然不帶情緒變化。

沈逸飛的聲音低沉而輕柔︰「冷夜,你欠淺野組的,早已經十倍百倍地還給他們了。放開你自己,不要再作繭自縛,只要你肯接受這個世界,有一大,你也會遇到一個對你來說比整個世界都更重要的人。到那一天,你才會明白,這種感覺是多麼美好;到那一大,你才會明白,我為什麼可以心甘情願地做這一切。」他的身影迅速在黑暗中消失,誠懇而真摯的聲音卻還在寂靜的天地中回蕩,帶點冷意的燈光,把冷夜清冷而孤寂的身影拉得老長。

忽然間變得空洞而沒有生氣的房間里,冷夜低弱得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聲音,迅速消失在這狹小的空間內,「只能穿行在黑暗中的人,永遠沒有可能站在陽光下。沈逸飛,並不是每一個人都有擁有幸福的資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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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錢人奢侈享受的生活,很多時候會令普通人非常不痛快,至少現在,沈逸飛就痛快不起來。

溫家實在太有錢了,不但位于半山區的住宅豪華寬廣,甚至連屋子前面長長的山路都完全屬于私人擁有。山路上被整理得清爽干淨,除了兩排大樹,別無其他建築來礙眼。對于住在豪宅內的人來說,當然是一種視覺享受,但對于悄悄在外面徘徊的他來說,除了粗糙的大樹,就再也找不到其他稍稍可以讓人感覺舒服一點兒的藏身處了。躲在上頭吃灰吃土喝西北風,外加給蚊子喂血的感覺實在不會讓人愉快。白天還好一些,到了夜晚,夜風中的寒意更加透骨浸膚,只有透過望遠鏡看到那熟悉的身影時、他心頭萌起的一點兒暖意,才能悄悄驅盡一切不適。

自從那一次鬧翻到現在已經五天了、五天來,據說溫情一步也沒有離開過她自己的房間。任憑外面傳言不斷,市場鄙價猛跌,公司人心惶惶,家里氣氛陰沉,她自己仍是不言不語,拒絕任何人的探望和關懷,悄悄地把自己關閉在一個封鎖的小小空間中。

前三天在報紙上看到這一切消息時,他心中的隱痛已是難以抑制,這兩天偷偷藏在溫宅外面觀察她的一舉一動,親眼看到這一切,那可怕的痛簡直就要撕裂他的整個身體和靈魂。

溫情並沒有哭泣,也沒有歇斯底里地發作,她只是沉靜地獨處一室,偶爾拿一本書靠在窗前翻看,或是推開窗茫然地遙望遠方。兩天來,沈逸飛沒有見她臉上有過一絲笑容,只有淡淡的悵然、深深的落寞。

對于沈逸飛來說,隱藏潛伏是最簡單的工作。他曾在越南的叢林最深處,忍受著所有的毒蟲惡蟻、陰冷潮濕,幾天不動守候目標來臨;他曾在沙漠陽光最烈的地方暗藏在沙層下,在最不可思議的情況下給予敵人致命的一擊。可是他所有的耐力,所有的技巧,都因為那個燈光里孤寂的身影而崩潰。

即使是像現在這樣的深夜,她窗前的燈光也一直不會黯淡,不知她是否是為了要在這孤寂的夜晚,借這淡淡的光芒,驅散滿身滿心的冰寒。

有多少次他控制不住想要呼喚她的名字,想要擁抱她的身體,卻只能竭盡所有的自制力,壓制想要向她撲去的身體、壓制急欲從心頭發出的呼喚。

他經歷過無數凶險,可以含笑面對一切的強敵險境,卻因為對另一個人的關切,而緊張焦慮到不能正常思考。

明明知道,這樣沒日沒夜地守護總有一天會拖垮身體,他卻又不敢有半刻讓目光離開那個身影;明明知道,自己忽然間消失,會讓暗中的敵人更加動疑,他卻無法讓自己的腳步從可以看到她的地方離開。

想要靠近她,在觸手可及的地方,看她的微笑;想要抱住她,感受到她身體的溫暖;想要呼喚她,听她的笑聲響在耳畔,卻更害怕在其他的地方,有敵人陰冷的眼,正悄悄地監視著她的行動,一旦發現他與她關系不改,無數的危險就會落在她的身旁。

在她和敵人都不能看到的暗影里,他悄悄地凝望她、守護她,直到世界的盡頭。這或許是最不理智,卻又是惟一而絕對的選擇。

即使是他最痛苦的時候,只要看到她窗前盈盈的燈光,看到她安然無恙的身影,痛到極處,也會有淡淡的欣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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