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她也太篤定了點兒吧?她怎麼敢肯定他就這麼乖這麼有禮貌這麼講道德這麼柳下惠?
男人讓女人太放心,絕對不是什麼好事。
沈逸飛也不知該氣還是該笑,忍不住狠狠地瞪了睡夢中渾然不知一切的溫情一眼。
這個艷光四射、聰明過人的女子,睡著的時候,竟是這樣乖,這樣寧靜,這般可愛。
黑的發,白的膚,閉目寧神,就連她不馴的眉在這一刻都是溫和的。
沈逸飛定定地看著她,也不知過了多久,本來的氣惱和不甘此時全變成了另一種極之怪異的感覺,就連心靈都輕輕地抽緊了。
真正的美人,一顰一笑,一舉一動,甚至是酣然入夢都一樣美麗如斯。
這女人的美麗,就像一把刀,直刺進人心深處,直刻在人心深處,叫人一生一世,再難忘懷。
沈逸飛的呼吸忽然有些急促了起來,沒有任何其他的原因,只是無言凝視,就令他引以為傲的定力不知飛到哪里去了。
他飛快地跳起來,再次沖進浴室。
他現在最需要的就是一個冷水澡。
原本睡熟的溫情輕輕地、無聲地張開眼,輕輕地、無聲地微微一笑。
沈逸飛這次的冷水澡洗了足足有一個小時,走出來時,臥室已經空無一人。
沈逸飛沒有慌張,沒有尋找,隨隨便便走上前,清清楚楚地看到放在床頭的一張支票。
他隨手拿過來,看看上面的數字。哇,這麼一長串的零。
丙然是個有錢的人!
這一行真是好賺啊,當然,自己遇上的這位也確實是大豪客。
沈逸飛輕輕地吹了聲口哨,找出自己的衣裳一一穿好,帶著自己平生第一筆也是惟一一筆以特種服務賺到的巨款,隨隨便便地開門走了出去。
從頭到尾,他沒有回頭看一眼,沒有做任何試圖尋找的動作,更沒有呼喚過一聲。
他走得無比灑月兌,並無絲毫留戀。
沈逸飛初遇溫情,是因為一個奇特的機緣,以奇特的方式相識。
兩個人都驚艷一下,兩個人都發覺了對方的精明,對方的杰出。
但也僅僅如此,身在天涯海角,偶爾因緣相遇,亦不過擦肩而過,他與她都還並不知對方的名和姓,也無意去知道。
他和她都相信以後再不會相見,畢竟遠隔著天涯海角,畢竟分屬著不同的世界。
第三章
去他國別鄉多年,再回到故國舊家,他頗有些恍如隔世的味道,不過意料中的陌生感卻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濃。
畢竟國家經過多年的建設,越來越現代化,越來越發達,一棟棟的高樓大廈,一輛輛的豪華轎車,在這個經濟發達的先進城市里,和日本、美國、英國、德國那些發達國家相比,也並沒有太大的差別。
世界一樣喧嘩,都市一樣浮躁。
他為什麼在完成了手頭上所有的大案後,會和上司吵得翻天覆地地硬要爭回來休假的機會呢?
可是,回來又如何呢?拼了命躲新聞界,卻躲不過政界警界的慶功會.——篇又一篇的表面文章做下來,人累個半死,比槍戰還辛苦,真是何苦呢?
沈逸飛重重地嘆了—口氣,漫無目的地行走在人來車往的大街上。
唉,回來了,又如何呢?
心總是空空的,莫名地焦慮,莫名地煩躁。
人活著,究竟是為了什麼?
永遠為了正義公理去拼拼殺殺嗎?累了,真的累了,可是不做這些又能怎麼樣呢?他站在自己的國土上,卻覺得無比陌生,眼前人來人往,都是黃皮膚黑眼楮的同胞,卻找不到一個可以說話的人。
早知道還不如不回來。沈逸飛咬牙切齒地把腳下的一顆石頭踢飛了出去。視線隨著石頭望過去,忽然間,目光一凝,再也不動了。
對面咖啡廳全透明的落地櫥窗可以讓客人很舒適地欣賞街景,也同樣可以讓人清楚地看到里面。
那里有個坐在窗邊,隨意地攪拌著咖啡,無限悠閑美麗的女子。
那是一種絕對奪目的美麗,讓人在千人萬人中,一眼看去,只能看到她,只會看到她,而且眼光再也不會移動。
自從上次分別,已經有半年了,一直沒有刻意想起她來,他一直以為,自己可以雲淡風輕地讓這件事過去。
直到這一刻,那樣的美麗,就像雷一樣擊中了心口,忽然間他意識到自己一直沒有忘記她,忽然間他明白了,為什麼自己這樣焦躁、這樣煩惱,為什麼竭力爭取回來休長假,為什麼回來之後,卻覺得索然無趣。
忽然間,他明白了……
棒著一條街,沈逸飛凝望著溫情。而溫情卻全然不覺。
他漸漸地,一步步地走近。
身前身後,車輛飛馳,他無心注意,只是以多年來出生人死的本能,讓身體自然地避讓著車輛,而他的眼楮,一直盯著對面的落地窗。
應該慶幸這附近並沒有交通警察,否則沈逸飛絕不能有這樣的機會,悄悄地觀察著那個不知名,卻已如刀一般在自己心中刻下深深印記的人。
有個男人走到了她的桌前,他對她微笑,她也—樣微笑。
他笑得溫和,她笑得甜美.而沈逸飛已在不知不覺間握住了拳頭。
他們說說笑笑,神情無比愉快自在。
那男子長相俊美,絕對不遜于她的美麗,兩個人坐在一起談笑,實在是一幅極醉人的畫面,可是沈逸飛卻沒有半點兒欣賞的心思,一張英俊有型、極有男人味的臉早就陰沉一片了。
路旁兩三個本來想過來搭訕的漂亮少女這時也嚇得心寒膽戰,遠遠地跑開。
玻璃窗里的人說著笑著,溫情拿出手袋里的支票本,就著咖啡桌開支票,寫完了立刻撕下來遞過去。
對面的男人笑著接過,笑容溫和如春風,眼中都是寵溺與愛護。
沈逸飛差點兒破口大罵出來。又是英俊的男人,又是開支票,難道是歷史重演?這個女人有什麼毛病,喜歡每到一個地方,就找個特種服務的男人來陪伴嗎?
只是這次她笑得這樣開心,心里應該更滿意吧。
這一下他怒火攻心,自制力全部丟開,什麼兩個世界、什麼不能惹是非、什麼不可沾惹良家婦女,早忘到九霄雲外了。他大步沖進了咖啡廳。
在走到溫情身旁時,多年的訓練使他終于控制住了憤怒得發紅的臉色,沉著氣,彬彬有禮地說︰「小姐,好久不見!」
溫情抬起頭看著他,微微一笑,「先生,我們見過嗎?」
沈逸飛在這個時候反而沒有發怒生氣,心靈保持著冰雪般的冷靜,他對自己有著絕對的信心,沒有人可以輕易忘懷他,他也絕不允許這個女人輕易忘懷他。如果她以為可以裝糊涂蒙混過關,那她就錯了。
「小姐很是健忘啊,半年前,在日本,我們度過了非常浪漫愉快的一個……」
「原來是你,看我這記性,你穿著西裝,我竟認不出你了。」溫情笑著站起來,熱情地伸出手,一言一行,都十分自然真摯。
這倒叫滿懷惡意,有心把上次的事以暖昧的語氣挑出來的沈逸飛也不得不停下話頭,伸手與她相握。
二人握手的一瞬間,看到了彼此眼眸深處的笑意和不屈的光芒,也在對方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的身影,兩個人在這一刻都清楚地知道了,誰也不曾忘了準,只是誰也不肯先低了頭,去認這個輸。
半年前的那一夜,一點一滴,皆在心頭,不曾忘懷。
他記住了她,她也沒有忘掉他、只是兩個都是聰明人,雖然知道自己動了心,卻也都深深明白對方與自己根本不屬于同一個世界,要進入另一個世界,接受另一個世界並為另一個世界所接受是太辛苦的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