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柔奇怪,這個男人,到底為什麼會有這樣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為什麼剛才還氣勢洶洶,一副黑幫老大的可怕殺氣,轉眼卻紅了臉。
蕭凌更奇怪,這個女人不是要強好勝絕不吃虧而且有非常明顯的暴力傾向嗎?踫上自己這麼個大仇人,居然沒有尖叫著沖上來,又打又踢。
在沉默地對視了好一陣子之後,溫柔揚了揚好看的眉頭,沉靜地問︰「你是不是有什麼話要對我說?」
蕭凌望著她,沒開口。
「如果你沒有話說,我就走了。」
蕭凌仍然望著她,沒有動彈。
溫柔搖搖頭,笑一笑,笑容純淨美麗,然後轉身,走了。
一分鐘之後,身後的腳步聲,越來越響,越來越近。
溫柔沒有回頭,微微偏頭,看看沿街的玻璃門,在燈光下,隱隱約約映出和自己僅隔三步,悶聲不響,緊緊跟著自己的的蕭凌。
她忽然間又輕輕笑了笑,忽然想起自己剛才和他無言的長久對視。
漫漫長街,所有的路人都自動褪成灰色,她和他之間,全無阻隔,默默凝視彼此良久,真是像極了電視電影里,情人之間,在街上含情的對望了。
她一邊笑一邊搖頭,然後忽然發覺,身後的腳步聲不見了,街邊玻璃門上,也沒有他的身影。
她立刻回頭,身後行人無數,就是沒有蕭凌那特別顯眼的身影。
她皺了皺眉,微一猶豫,就開始快步往回走,一邊走,一邊四面張望。然後,在走過一條小巷口時,她看到了蕭凌壯碩的背影。
一切就像是警匪片中演的,黑暗的巷子深處,無惡不作的黑社會分子正在肆無忌憚地揮拳痛揍另一個和他相比,顯得弱小許多的人,拳拳到肉,拳拳有聲,慘叫聲不斷響起,可是目無法紀野獸樣的男人,卻毫不手軟。
溫柔整個人就像定在了巷子口,本來在這美麗夜色下,覺得明暖的心,忽然間,冰涼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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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凌活了這麼大,心思從來沒有這麼亂過,守在溫柔家門外,不知道自己是為了什麼。跟在溫柔身後,不知道自己想干什麼,一時沖動跳出來,把何芷嚇得跑掉,把街上的人嚇得大氣都不敢喘,卻又在和溫柔對視之後,自己變得不會說話,不會動作了。
他愣愣地看著溫柔轉身離開,愣愣地跟上去,仍然不知道自己想干什麼,想說什麼,卻隱隱知道,必須追上去。
于是,他默默跟在她身後,看她走動的身影,細听她的腳步,滿街燈光閃爍,到處都是熱鬧的車聲人聲,一顆心,莫名地有些安定了。
發現溫柔總是偏頭往側面去看,于是他也忍不住追隨著溫柔的目光往街邊上看,正巧看到街邊,一處小巷子里,熟悉的幾個人影,然後,他濃眉一皺,心火猛得往上一躥,一時也顧不得溫柔,轉身大步向巷子里走去。
小巷里四五個人正圍在一起,不知要說什麼,蕭凌忽然沖過來,一伸手,在人中間拎出何宇來,臉色緊崩。
何宇驚叫一聲︰「老大。」
蕭凌理都不理他,眼楮凶狠地往四周一掃,「你們都給我滾。」
其他幾個人早知道蕭凌這個大塊頭的強悍和力量,誰也不想跟他對著干,一個個臉色灰敗,一聲不吭地走了。
何宇叫著去扯蕭凌的衣服,「凌老大,你听我說。」
「我听你說,我听你說……」蕭凌咬牙切齒,「你先听我的拳頭說吧。」
話音未落,已經一拳對著何宇的肚子惡狠狠地打過去。
何宇慘叫一聲,吃痛得縮成一團。
蕭凌毫不心軟,揮拳如雨。
這時,溫柔已經來了口,被他這凶惡殘暴的樣子,嚇得呆了一呆,回頭對街上的人大喊︰「你們沒人看見這里有人施暴嗎?」
蕭凌像是完全沒有听見溫柔的大喊,不斷地揮拳痛打,每一拳都奔著要害去。何宇痛得在地上打滾,慘叫連連。
溫柔站不下去,看不下去,听不下去,沖了過去,伸手想要捉住蕭凌的拳頭,「你快住手,你怎麼能做這種事?」
蕭凌滿眼通紅,滿臉凶惡,只一揮手,就輕易把溫柔甩開,繼續痛打。
溫柔被蕭凌大力揮得跌跌撞撞連退四五步,怔怔望著像發瘋一樣的蕭凌,听著地上受虐者哀哀的慘叫,她的臉越來越白,眼神越來越冷,然後冷冰冰地說︰「蕭凌,我看錯了你。」
說完這句話,她伸手到皮包里,取出手機,撥打了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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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凌在極度的憤怒下痛打何宇,完全沒有听到溫柔的叫聲、溫柔說的話,更沒有發覺溫柔已經報了警。
直到警車刺耳的聲音由遠而近地傳來,他才呆了一呆,然後收起拳頭,一手把地上的何宇拎起來,大吼︰「快跑。」
何宇鼻青臉腫,口吐白沫,鼻下流血,軟綿綿地望著他,有氣無力她喊︰「凌老大。」
「警察要來了,你還不跑,真想跑去告我打你,是不是?」蕭凌瞪著眼大吼。
何宇搖播晃晃轉過身,踉踉蹌蹌地往巷子另一頭跑。
溫柔忍不住斑叫︰「你別走,你不要害怕他,去警察局控告他。」
她越是叫,何宇越是跑得快,有好幾次險些跌倒,但身影卻終于漸漸消失在黑暗中了。
蕭凌轉過身,臉色冰冷,盯著溫柔。
溫柔從沒有見過他這樣冷漠的眼神,卻比以前專門針對她的憤怒,還讓人震動,甚至不由自主後退了一步,然後猛然驚覺,重又上前一步,瞪著他,同樣冷冷地問︰「你是不是還想像打他一樣打我。」
蕭凌眼中忽然流露出深深的痛楚,卻又只是一閃而過,快得幾乎讓溫柔以為這是幻覺。
「我不打女人。」他的聲音平靜得出乎意料,可是溫柔卻又明明看到他的拳頭,悄悄在腿側握緊。
警車停在巷子口。
警察走了進來,「怎麼回事?」
溫柔指了指蕭凌,「他剛在這里,以暴力嚴重傷害另一個人的身體。」
蕭凌站在原地,沒有跑,沒有走,沒有動,也沒有說話,只是眼神深得看不見底,黑沉沉的,像這個夜晚,這個連燈都沒有的巷子。
在警察電筒的照射下,看得見地上出血跡和嘔吐物,兩個警察看向蕭凌的臉色都不好。
「受害人呢?」
溫柔下意識地回避蕭凌異常沉靜的眼神,然後說︰「在他的脅迫下,離開了。」
「請跟我們到局子里走一趟。」
警察的聲音,沉穩而威嚴。
蕭凌依然沒有說話,只是無聲地點點頭,在兩個警察一左一右的挾持下向前走,走到溫柔面前時,腳步一頓。
兩個警察都有些緊張地望著他,擔心這個明顯不是善類的大塊頭要蠻性大發。
溫柔卻沒有動彈,沒有後退,靜靜地直視蕭凌的眼楮,等待著他憤怒的暴發。
可是蕭凌沒有任何過度的動作,任何過激的語言,甚至連他的聲音都是平穩的︰「對不起,我上了朱自強的當,冤枉了你,還有意敗壞了你的名譽,對此,我很抱歉。」
溫柔當場呆住。她報警讓警察抓他,他卻對她道歉。
罷才的他瘋狂暴力像個野獸,現在的他,卻冷漠理智得像個機器人。這就是他的道歉,這就是他為她出頭,緊緊跟隨她的目的。只是,本來,這句道歉,應該不至于這樣冷漠,這樣毫無情緒起伏才對。
溫柔愣在原地,無法反應,無法回答,也無法有任何合適的動作,直到警察對她說︰「這位小姐,麻煩你跟我們去做個筆錄,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