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妒婦 第10頁

作者︰納蘭

蘇吟歌這時已將一碗飯吃光了,把碗一放,沖著宋嫂干笑一聲,然後對顧青瑤點點頭,「慢慢吃。」自己就已經跳起來,快步往外走,走出幾步,猛然「啊嗽」一聲,打了一個很響的噴嚏。

宋嫂趕緊說︰「瞧瞧,整日里叮嚀別人,自己反倒病得比誰都快。」

蘇吟歌回過頭來,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一笑。

外頭不知是哪個病人大叫了一聲︰「蘇先生!」

「來了來了。」蘇吟歌一邊高叫一邊拔腿往外跑。

宋嫂哼了一聲︰「不過是看病而已,用得著像火燒似的趕嗎?」

彼青瑤先是被蘇吟歌和他自己風雅的名字完全不相襯的吃飯方式給驚呆了,繼而又被蘇吟歌的一聲噴嚏而驚得心頭一震。忽又想起昨夜漫天的寒風,再听得宋嫂這麼一句話,眼中看到蘇吟歌飛跑的身影,忍不住輕輕一笑,如銀鈴乍響,珠落玉盤。卻又在一笑之後,震驚地說不出話來。

為什麼,今時今日的自己,竟還會有發自真心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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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因為內疚,本來不肯住下的宋嫂,終于還是留了下來,每晚和顧青瑤睡在一個房里。蘇吟歌自己直接在醫館的店堂里打地鋪,這樣避免了孤男寡女單獨相處,也避免了更加不堪的流言。

彼青瑤每天早上起來,依舊堅持要出去走走。越是感覺到明顯的敵意輕視,越是听到傷人的言語,她偏偏越要泰然自若,渾若無事一般展現她的驕傲和決心。

每一天面對宋嫂關心的眼神,她總是笑著說無事。可宋嫂的眼光一移開,她眉間的疲憊,眼角的傷懷,就再也無法掩飾。

日子漫長無盡,滿心苦痛,不能訴說,也不願訴說。小小的院子,小小的房間,沒有任何可以打發時間的良方,一點一點數著時間,等著天黑。偏又要強地不肯在人前露出半點兒無助之態。最累的不再是如何面對世人的冷眼,反而是怎麼裝出笑臉來應付宋嫂無時無刻的關懷了。

相比之下,蘇吟歌不知是知情識趣,還是太過遲鈍,或是忙得根本沒空來顧及她。在一個小院子里,一天見面,也不過是四五次,打個招呼問聲好,並不疏遠,也不殷勤,自然得就像是長久相處的一家人,根本無須額外的照料客氣。不過,這卻讓顧青瑤舒服自在了許多。

他也是完全不讓顧青瑤有任何壓力感覺的人,只是,除了他之外,整個世界都似沉沉地壓在心頭。

她在蘇醒之後,日日喝著蘇吟歌為她準備的藥,一日三餐也由宋嫂安排得十分妥當,偏偏就是明顯地憔悴下來。眼楮黯淡得不見一絲光華,眉目之間,也總是沉沉郁郁。無論是站是走是坐是躺,還是正在說話做事,她總是如白日里出現的一個鬼,幽幽冷冷地在人世之外。魂魄精神,不知正飄于何處。

唯一專注的時候,不過是她每天堅持以整個生命的毅力與驕傲,在所有人異樣的眼神里,走過長街之時。

或許,每天無聲而慘烈的戰斗,已耗盡了她所有的生命,所以連宋嫂這樣不知醫的人,也看得出,這個女子正在漸漸地死去。而顧青瑤自己卻仿佛全無所覺,甚至還對蘇吟歌開口辭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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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走?」

「是,我的病已經好了,總不能長久地打擾蘇先生。」

「不行!」月兌口而出的,不是蘇吟歌,而是宋嫂。明眼人都可以看出,讓這樣的顧青瑤就此離去,就和看著她去死,沒有什麼不同。

但蘇吟歌一句也不提顧青瑤的身體,只問︰「你要去哪里?」

彼青瑤淡淡地道︰「我自有我的去向,似乎與先生並無關系。」

「和我沒有關系,但與你以前的丈夫有關。如果你沒有地方可去,他就犯了三不出之條,按律要受罰。」

有所娶無所歸;與共更三年之喪;先貧賤而後富貴為三不出。女子縱犯七出,若在這三不出之內,男子也不得隨意休棄。顧青瑤若是無家可歸,就有資格狀告丈夫犯此三不出。

彼青瑤聞言之後,目光遙遙地望向天際。「他休我休得理直氣壯,我不讓懷了他骨肉的女子進門,他說要休我,我便自己寫了休書迫他簽了名按了指印。好妒失德的人是我,所以不但不容于人家,甚至怠羞家門,沒有面目回娘家。」

蘇吟歌也料不到她竟是自己寫的休書,听她用這樣冰冷漠然的語氣說來,不禁震驚,卻又急急地掩飾,「也就是你無家可歸,對前途全無打算。那麼,我救你性命,治你病體,留你食宿,這筆債,你不打算還了。」說話的時候他板著臉,樣子倒是一點兒也不像開玩笑。

彼青瑤怔了一怔,才道︰「我會報答先生的。」

「如何報答,只憑你空口說白話。」蘇吟歌臉沉似水。

彼青瑤一時氣結,卻說不出話來。她離家之時,身上帶有銀子,但那夜在山上墮馬,包袱銀兩全在馬上,早已盡失,身上連一文錢都拿不出來。蘇吟歌真要計較,她卻也無法反駁。

彼青瑤愣了好一陣子,才氣道︰「我有手有腳,欠了多少賺來還你。」

「等的就是你這句話。」蘇吟歌猛一拍手,「好,就等你把欠我的還清了再走吧。」說完了,站起身,「外頭還有病人。」也不再看顧青瑤氣得發青的臉色,抬腳就走。

彼青瑤一口悶氣堵在胸前,卻又找不到理由發作,只好氣得坐在椅子上,半天說不出話來。

心里把蘇吟歌罵了千遍萬遍,但素來好強的性子卻因被蘇吟歌激住,再也提不得一個走宇。發了狠,非要拿一大筆錢,砸到蘇吟歌臉上,方能出了這口惡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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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青瑤這輩子也沒想過,自己必須親自去賺錢。但她自幼飽讀詩書,博聞廣知,文武雙全,遠親近友,無不夸她是人中龍鳳,是世間少有的奇女子。原以為賺錢不過是小事,但誰知真的坐下來,去想如何賺錢,把滿腦子學問翻了個遍,才忽然間發現,自己學盡了名士風流的雜學,以往著華服配貴飾游園林飲美酒之時,盡可以在親友面前高談闊論顯示才能,真到了要用之時,卻是一無是處。

賺錢?似乎很簡單,顧家是武林大豪,也同時經營各種生意。但她這位小姐,生性清高,愛詩書,喜琴棋,偏偏對那充滿銅臭的經濟之道,一點兒也沒學過。做生意?別說沒有本錢,就算有本錢,只怕也做不了。

她會武功,但好好的一個女子,總不能去給財主老爺看家護院吧。獨自一人,更不便當街賣藝,又不能偷,又不能搶,這一身武功,此時此刻,竟也沒有用處。

她能詩文,寫一手好字,畫一筆好畫,但自古女子的書畫,只有大家族中小姐佳人的文字,或是青樓之上,多才名妓的手筆,才會在坊間出現。她即已月兌離家族,又不願淪落風塵,詩畫文字雖好,但往哪一家書畫店去求售?

她彈得一手好琴,但獨身女子,若沿街賣樂豈不招來麻煩,若去青樓任琴師,更是從此不清不白了。

這一番思量,竟沒有一件事是可做的。縱是有能力做的,但她顧家小姐的面子里子,全都拉不下來去做。一時再無他法,她拉著宋嫂問︰「女人該如何賺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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