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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水荷花 第7頁

作者︰納蘭

「是嗎?」韻桑拉長了聲音應了一聲.「我小人之心倒無妨,怕就怕某個大惡霸大奸臣也存著這樣的小人之心,以為你故意勾引他,那可就……」

崔詠荷氣急敗壞,跺著腳,想要罵她,一時竟找不出詞來,只是氣得腳下跑得越發快了,存心要把韻柔甩開。

韻柔輕笑不止,也不再追上去,停下步子,看崔詠荷跑進荷心樓,方才徐徐回身,盈盈地施了一禮,「福三爺。」

第三章

埃康安被韻柔發現,竟是一點也不尷尬,自自然然渾若無事一般地朗笑一聲,「我正要找韻柔姑娘呢。」

韻柔含笑問︰「‘不知我有什麼事能幫上三爺的忙?」

「我想問你,你家小姐到底喜愛些什麼?這些年來,我每次來拜訪,都帶著宮中上好的珠玉美緞,每次出征回來,也會帶上各地的名貴特產,就連西洋金貴鐘表也送過不少,可是小姐從來不是撕就是砸,竟沒收下過一次。不能讓自己未過門的妻子稍稍開心,我這樣的男人,豈不是太無能了。」福康安笑意從容,語氣和緩,絲毫也看不出這是一番剛剛跟蹤被發現後編出來的應急之詞。

韻柔微微一笑,「原來是這種小事,好辦得很。我家小姐素來不是向富貴折腰的人,三爺送的禮物固然貴重,卻不能博她一笑,若要她開心,只需在市集街道上買些個精巧可愛、有意思又不俗氣的好東西即可。像那柳枝兒編的小籃子,整竹子根挖的香盒兒,膠泥垛的風爐兒,這些都好,保準小姐會喜歡得不得了。」

王吉保忍不住不以為然地說︰「就這些東西,有什麼珍貴之處?一顆明珠,便能換來一整車都不止了。」

韻柔斜月兌了他一眼,「傅中堂府,便是萬兩黃金千斛明珠也拿得出來,不過,那不是我家小姐要的。我說得那些小東西雖然便宜,但要細細挑選,才能找出真正精巧雅致的好東西,這一份心思,縱是搬來金山銀山,也比不得的,亦是我家小姐珍惜的。你把你未來的少夫人,當做了什麼庸脂俗粉了。」

王吉保沒料到這個看來溫柔縴弱的女子一番搶白,竟如此辛辣,一時被堵得說不出話來。

埃康安看王吉保下不了台,笑著引開話題,「我以往倒從未在街市上買過這樣的小玩意兒,也不知能不能買得合小姐的心意。」

韻柔含笑又說︰「這也無妨,近日我家小姐狂愛一樣東西,公子若能取到,保證小姐是斷然舍不得撕爛的。」

「什麼好東西?」

「是一本書,一本叫《石頭記》的書。」

「《石頭記》?」

「對,此書朝廷不許刊行,民間只得手抄流傳,因為手抄散亂,所以不同人抄的多有不同之處,而且目前坊間也只找得到前八十回,後四十回,再也無處可覓。小姐深愛此書,每日掛肚牽腸,不能忘懷。公子若能尋到後四十回,保證小姐感念至深,再也不會對公子發脾氣了。」

「《石頭記》?這是什麼書?是否有誹謗時政之處,所以才被禁刊?又到底寫些什麼了不得的英雄美女,才子佳人,竟令小姐如此在意?」

韻柔婉然而笑,「公子只怕誤會了,這《石頭記》妙就妙在並沒有寫半個英雄能人,更沒有什麼了不起的大事。說的不過是幾個異樣的女子,或情或痴,或小才微善,亦無班姑蔡女之德能。這樣的文字,三爺大英雄人物,當然不屑一顧,自是看不人眼的,不知道並不稀奇。至于朝廷為什麼要封禁,我這等小女子更是不明白了。」

「《石頭記》?」福康安皺眉凝思,「好像在哪里听說過啊。」

王吉保忽然插了一句嘴,「我記起來了,前段日子,我看到有兩個人在飯館里打架,听旁人說,他們是為了爭《石頭記》里兩個丫頭到底哪一個好才打起來的,那丫頭好像是叫晴什麼來著。」

「啊,必是襲人與晴雯。」韻柔眼中忽然光芒閃閃。

埃康安也用力一拍掌,「對了,半年前,鄂敏六叔和孫大學士在府里做客,夜里頭說笑唱和,也不知怎麼吵起來了,我听著好像也是說什麼《石頭記》,一個說什麼揚黛抑釵,一個又說什麼雙峰並峙,二水分流,他們倆平時那麼好的交情,竟吵得臉紅脖子粗,不可開交。」

韻柔點頭不住,滿臉滿眼都是光彩,「自然是寶黛之爭了。我與小姐也常吵,若是不吵。便不是痴迷的人了。」

埃康安看這女子眸中異彩不絕,心中忽然動了疑,這《石頭記》到底是哪一個最想要的?為什麼怎麼看,都讓人覺得分明是這個小女子想利用啟己尋得散失的手稿,一償她自己的心願?但不知這《石頭記》是何等魔書,怎麼上至朝中高官,小至販夫走卒,中至這閨中女兒。皆痴迷若此。

韻柔見福康安深思,笑得更加柔美,再盈盈施了一禮,「三爺已經問完了我,該輪到我問三爺了吧?」

「哦,姑娘也有問題嗎?」

韻柔笑意溫柔,徐徐開口︰「請問三爺,打算把我家小姐怎麼辦?」

「這個恕我听不明白。」

「好,既然三爺不明白,我就慢慢說明白。」韻柔依然在笑,溫柔的眼神卻忽然銳利了起來,「當初三爺與小姐定親,已經是一樁大大的奇事了。傅家是瓖黃旗主,天子姻親,朝中宰相,只因夫人一時喜歡,便與小小的學士聯姻,而三爺當時明明十分不願,事後卻像是非常樂意地接受了,親自登門拜訪,對老爺夫人都禮敬有加,時常帶著重禮來看小姐。若說這其中沒有半點古怪,只怕無人相信。」

「姑娘說的話,我更加不明白了。」福康安的眼神忽然變得深不可測,雖然仍然含笑,但即使笑容,也是幽深無比的。

王吉保很自然地上前一步,冷冷地道︰「韻柔姑娘,請你記住你的身份。」

「我當然記得我的身份。」韻柔的聲音忽然冰冷,眼神里的溫柔也變成了凌厲,毫不懼怕地看向王吉保,一句句清清楚楚地說︰「我自幼與小姐一同長大,猶如姐妹一般,小姐愛我重我,就連讀書識字,也讓我和她一起學習,才有我的今日。這就是我的身份,我做的哪一樁事不符合我的身份。」一番話搶白過去,也不理王吉保難看的臉色,飛快地轉頭望著福康安,「福三爺,我不知當初為什麼你們要定這樣一門親,但時隔多年,或許,這門親事的利用價值已經完了。雖然崔家沾了傅府的光,舉家抬旗,老爺也做到翰林學士,可論到門弟。與傅家從來是雲泥之別。傅家真的會將小姐娶進門嗎?傅家真的會守當初的婚約嗎?」

埃康安靜靜地望著這個素來縴美溫柔,而今卻忽變得凌厲逼人的女子,烏黑發亮的眼楮幽深若海,良久,方才徐徐地問︰「你以為我福康安是什麼人?」

韻柔柔婉一笑,「有三爺這一句話就夠了,韻柔相信三爺的為人,這就告退了。」盈盈又施了一禮,方才轉身離去。

王吉保猶自憤憤然,「這個丫頭好大的膽,竟然連爺都敢質問。」

埃康安微微一笑,「這就是崔詠荷的不凡之處了。竟能令一個全無地位的弱女子,為了她,而有膽魄氣量質問我。這一點就是當朝重臣,也未必可以做到。崔詠荷,絕不像你看到的這樣,是個只會爬樹、扔東西,永遠髒亂的野丫頭。」

王吉保心中不以為然,又不好和福康安爭辯,只得口服心不服地點頭應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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