怔怔地看著她,無奈地搖搖頭,「留下來又有什麼意思呢,你縱然不當殺手,也該是個女俠,留在這樣的小鎮,每日里洗衣煮飯嗎?真是笑話。你的手,是用來握劍的,不是用來為一個醉鬼賭徒打掃房子用的。」
「你是在笑話我還是在笑話你自己,玉劍客宋知秋,如今不也是一個百無一用的醉鬼賭徒。」咬著牙,說出傷人的話,縱然激怒他,也斷不能叫他再這般頹廢不振下去了。
宋知秋靜默了一回兒,終于放棄說服絳雪,只是視若無睹地從絳雪身旁走過,一直走出門去。已經在下意識地等待絳雪的喝止追問,可是絳雪沒有叫,沒有喚,只是默默無語地一路跟著他。
宋知秋明知她在身後,卻只做不知,一路走到老王酒坊去,絳雪在三步之外,無聲地跟隨著他。
絳雪姿容清華,原本出眾,一路緊隨著宋知秋,早引得街上眾人人人側目,但她全然不加理會,只管跟著宋知秋。
宋知秋像是完全不知道身後跟著個大美人,快步來到老王酒坊,老遠就叫︰「老王,好久不見。」
老王沒好氣地冷哼,「是不是來還酒錢的。」
宋知秋嬉皮笑臉走過來,「有賒無欠,你放心就是。」一邊說,一邊伸手就要抱酒。
老王青著臉,張開五指照著宋知秋就扇過來,「你這無賴,欠了我多少酒錢沒還?還想來騙酒喝。」
張開的五指沒打著宋知秋,卻握中了在半空中塞進手心的一錠銀子,本能地五指緊抓,掛起笑臉望著那突然走過來的天仙般美麗的女子。
「夠還錢買酒了嗎?」清冷的聲音,有一股霜雪的寒意。
老王本能地點頭不止。
宋知秋看也不看絳雪一眼,隨手抱起最大的一個酒壇,拍開封泥,咕隆隆連喝數口,旁若無人地走開,一路走,一路喝,典型的醉鬼狂態。
小鎮上的人,早知道宋知秋貪酒到什麼程度,這種情形也早就看多了,誰也不以為奇,倒是宋知秋身後跟著這麼個絕世美人,十分稀奇了。
宋知秋走了才十幾步,迎面有人一拳打來,手里的酒壇子砰然落地。
不過宋知秋在剛才短短的時間里已喝了大半壇,頗有了些醉意,東倒西歪,腳步搖晃,咧著嘴笑問︰「程老大,干嗎這麼大火氣。」
前襟被人一把揪住,滿臉橫肉的程老大凶狠地怒喝︰「你這爛醉鬼,昨晚不是說了嗎,快把錢還來。」
宋知秋醉醺醺地笑,「程老大,我手頭不方便,你再寬限我幾日。」
「好,我寬限你!」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拳頭早已緊緊握住,高高揚起,用力打下。
宋知秋醉眼朦朧,搖搖晃晃只是傻笑,根本不懂要躲閃。
拳頭在半空中忽然頓住了,程老大望著站在宋知秋三步之後的絳雪,不懷好意地笑了起來,「這是你的女人吧,就用她來還債好了。」
絳雪神色清冷,宋知秋醉笑如故。
程老大已略略向後施了個眼色,站在身後的兩個打手,已經機靈地一起沖著絳雪撲了過去。
四周的老百姓紛紛退避躲讓,在這個小鎮,程老大向來橫行無忌,是鎮中一霸,當街調戲民女是常事,不但沒有人敢多管,就是看也無人敢多看。
絳雪眼楮只是看著宋知秋,手隨意往前一揮,撲到眼前來的兩個凶神惡煞的大漢,一起翻跌出去,哀呼痛叫不絕。
程老大臉色一變,能當一地城狐社鼠的首領,倒也不是全無眼力的人,絳雪剛才一瞬間的表現,已經讓他可以確知這個女人強得就算自己拼命也肯定敵不過。總算他也是個有些腦筋的人,知道現在就是拔腿逃走也來不及,當下飛快從腰間拔出一把短刀,架在宋知秋脖子上,「別動!」
絳雪一怔,凝立不動。
程老大自認抓住了她的弱點,大是得意,「喂,你們兩個怎麼樣?」
兩個跟班從地上掙扎著爬起來,「老大,還好。」
「好,你們給我好好教訓一下這個娘們,我倒要叫她知道,得罪我的下場。」程老大咬牙切齒地說。
兩個跟班你看我,我看你,誰也沒敢動。
「怕什麼,這個醉鬼在我手上,諒她不敢亂動。」程老大猖狂地揚了揚短刀,又架回宋知秋脖子上。
宋知秋像是醉得頭腦糊涂了,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所以不但不見怕,反而笑得格外開懷。
絳雪面無表情,只是靜靜看著宋知秋。
兩個跟班看她目不轉楮盯著宋知秋,只道她真的關心情切,不敢亂來,于是鼓起勇氣撲了過來。
絳雪被兩個人按得靠在街角的牆上,雙眼卻仍看著宋知秋。
宋知秋在笑,帶著明顯的醉意,身體搖搖擺擺,口里笑個不停。
衣帛撕裂的聲音極之刺耳,雪白的肩頭露了出來,有一種令人炫目的美。
絳雪沒有反抗,沒有理會,直似全無感覺一般,仍然緊緊盯著宋知秋。
宋知秋仍然在笑,醉笑不止,但烏黑的眸子里再也看不到醉意,隱隱有暗潮洶涌。
兩個無賴見絳雪果然沒有反抗,膽子立刻大了起來,本已被絳雪的美麗勾得色授魂飛再加記恨方才被跌得全身生疼,早把所有的顧忌都忘了,四手齊動亂撕,竟是要在光天化日之下,眾目睽睽之間,把絳雪的衣裳全撕破了。
色欲攻心之下,身後那一聲淒厲的慘叫傳來時,竟沒有立刻意識到發生了什麼,然後,兩個身體便也打著轉旋飛了出去,落地之後,一邊吐血一邊慘叫,喚了七八聲老大,才發現,原來老大倒在地上,連慘叫的力氣都已經沒了。
宋知秋猛地一扯外衫,衣扣全落,月兌下的衣衫順勢蓋在絳雪身上,擋住了從四面八方射來的驚艷視線。
他額上青筋進跳,眼里冒著熊熊的怒火,狠狠瞪著絳雪,然後猛力將她抱入懷中。力量之大,竟似要將她揉碎了一般。
「你這女人,你這笨蛋,你簡直瘋了!罷才,你怎麼敢就這樣任由了他們,你到底想要我怎麼樣,你,你這瘋女人!」極度的憤怒與妒恨,令得他頭腦發暈,口不擇言,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該說什麼。
絳雪無言地用力緊緊回抱他。
瘋子?
你與我,誰人瘋狂?哪個痴傻?
只為了追尋這一份情,只為了完成這一份願,縱一生痴狂,做盡愚行,又有何妨。
「就會罵人,倒不看看自己,在大街上這樣亂來,還有誰比你更像瘋子?」柔美的笑聲,含譏帶諷。
宋知秋與絳雪一起怔然驚往聲音傳來的地方看去。
舒俠舞彩袖羅衣,當街而立,飄飄然如神女降世。
「師姐,你怎麼來了?」
「我,我自然是來罵某個死鑽牛角尖的笨蛋的了。」舒俠舞嫣然而笑,風姿楚楚,也不理絳雪愕然的神色,直走到宋知秋面前,笑罵,「真不明白你煩惱些什麼。試問若是你父罪行敗露,被問斬刑,難道你還去找判案的官員和行刑的劊子手報仇嗎?」
宋知秋吃過舒俠舞的苦頭,對她素無好感,冷冷說︰「根本是不同的兩回事。」
「確實不同,因為絳雪不但不是你的仇人,反是你的恩人,他成全了宋遠楓,讓他可以全名而終,如果沒有當夜絳雪的霜降刺殺,那你爹如今已被當做國家罪人、朝廷奸臣處斬,不但身死,就連全尸都留不下,還會連累妻兒成為奸佞之親而永遠在人前抬不起頭來。」
宋知秋雖已不想再找絳雪報仇,但听舒俠舞這輕描淡寫的一番話,卻是怒意上涌,鐵青著臉喝道︰「我知道我爹不是好人,但你硬要黑白顛倒把刺殺說成是施恩,請恕我要不客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