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小威嚴,向來不假人辭色,竟從不知逗人開心,看著人在自己面前這般活色生香,淺嗔薄怒,擰眉瞪目,鶯叱燕 ,是如此痛快有趣。也只有在這個不知他身份的大膽女人面前,他可以拋開慕容世家下一代當家的威嚴,看她胡鬧,听她胡說,任她胡為,而他,只是會心而笑。
當然,最後他不會忘了施展手段,再把崔芷兒氣得俏臉上又青又紅又白又紫,七彩紛呈,這樣才叫人身心愉悅,快樂滿足。然後再惡意地快步離去,把崔芷兒的憤怒大吼全關在門里頭,在門外听她隨手亂扔東西發脾氣,他也不會覺得心疼,反倒笑得更加放肆開心,更叫里頭的崔芷兒吐血。
總之,短短半個月來,崔芷兒欠慕容烈債務已經高達一萬多兩,風雲樓里,每天都要送進新的擺設飾物,桌椅書冊。
而慕容烈的心情也一直保持極度的愉悅,對待手下,相比以往大顯和悅,倒叫那些習慣他以往作風的手下,心驚膽戰。
只是面對在慕容世家做客的一干大家小姐們,他依舊不假辭色。冷冰冰的態度已經叫許多人知難而退,紛紛告辭而去。只有同屬四大世家的,歐陽世家歐陽倩兮,東方世家東方憐心,南宮世家南宮夢,這三位小姐還沒有離開。
然而,叫慕容烈感到煩惱的並不是這三位小姐,反是他那個最愛做夢的妹子。
慕容寧認定了崔芷兒對慕容若情有獨鐘,整日里上竄下跳,就想著怎麼做媒,好為哥哥的親事出力一番。
慕容烈大為不悅,為防這個小丫頭胡說八道,真把那崔芷兒的心說動了,嚴密封鎖了崔芷兒所住的小樓,根本不讓慕容寧有混進去見崔芷兒的機會,任慕容寧怎麼纏鬧也不理會。
慕容寧卻是鍥而不舍,一點也不肯放棄,在慕容世家的探子查到慕容若的行蹤後,更扯著慕容烈叫個不停。
「烈哥哥,你難道就一點也不關心若哥哥嗎?」
「難得有個女人不以富貴為意,真心為若哥哥好,你怎麼能不幫若哥哥的忙呢?」
「現在找出若哥哥的行蹤了,咱們只要想法子,讓他們兩個湊到一塊,保證天雷勾動地火……」
「你當若是什麼人?你又當那崔芷兒是什麼人?你以為人人都像你,除了找丈夫,就不想別的事嗎?平白把人家一片報恩的心腸給曲解了。」慕容烈見慕容寧這般熱心,想當然地有意安排一切,他卻是越听越覺心里不舒服,最後干脆聲色俱厲地喝斥她。
慕容寧伸伸舌頭,做個怕怕的表情︰「好了好了,你不同意就算了,何必這麼凶。人家只是擔心若哥哥一個人在外頭,沒個伴太可憐了。」
「想給他找伴太容易了,歐陽倩兮身邊的那個叫朝衣的丫頭必然一直沒有忘了若,你只要把若的行蹤透露給她,保證她立刻會如飛趕去相伴。」
「可是,你不是說那朝衣來歷不明嗎,我看崔芷兒去和若哥哥在一起定然更合適。」慕容寧不怕死地堅持。
基容烈臉色一沉︰「不行,那崔芷兒學的是我們慕容世家的劍法,不能隨便讓她出去,那朝衣到了若身邊,自然可以借若查出她的身份來,這事一舉兩得,你還要反對嗎?」
慕容寧心不甘情不願地說︰「好好好,我負責把朝衣騙去找若哥哥就是,不過,我還是認為崔芷兒更合適。」
慕容烈重重一哼,冷冷看了她一眼,拂袖便走。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的情緒因慕容寧的話而受到極大的影響,也沒有警覺到自己自小引以為傲的定力似乎已經失了效。
慕容寧只是嘻嘻笑著看他出去,眼珠兒滴溜亂轉,也不知在打什麼鬼主意。
「寧兒,你又想怎麼害人了?」帶著深深寵溺的聲音響在耳邊。
慕容寧一臉燦爛如陽光的笑容迎上丈夫多情的眸光︰「哪有,人家只是在同時為兩個哥哥的終身做打算啊?」
「兩個哥哥?,」柳吟風淡淡一笑,「你惹怒烈是故意的。」
「當然啊,我又不是傻子,怎麼會不知道這幾天烈哥哥心情好,常有意無意面帶微笑,都是為著那個被他藏得緊緊的崔芷兒。我怎麼還會傻得真要把她推給可能早不記得她是誰的若哥哥。可恨烈哥哥居然不讓我見崔芷兒,看看那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我若不惹他生些閑氣,也對不起自己。更何況,烈哥哥這個人,整天想著做大事,想著大事情大方向,永遠一副先天下之憂而憂的樣子,只怕根本不會想私事,談私情,他聰明一世,卻怕是一時糊涂得連自己心里有若有若無的想法也不明白。我要是還不當頭棒喝,給他點兒刺激,那可怎麼成啊。」
慕容寧吃吃笑著,一一說來,竟是越來越覺得自己千般有理,萬般應當。听得柳吟風只是微笑︰「好精明的寧兒,我現在真要同情你可憐的哥哥了。」
慕容寧得丈夫夸獎,更是神采飛揚,笑得合不上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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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無聊啊!」在一天之內,崔芷兒嘆了第十三口氣,整天困在房間里實在太無趣了。又沒有人說話,又沒有事做,只好瞪著眼楮發呆,只覺全身上下都在發癢,真的是清閑太久了。
崔芷兒恨得真想把滿屋子的東西重新再砸一次,來發泄一番,可是無論她怎麼砸,某個可惡的人也不見半點心疼狀,反而以她的氣憤為笑料,她越是氣怒,那個人越是笑得囂張而可恨。她無論如何不願再給仇人提供這一類快樂了。只得隨便拿了桌案上的書東翻西翻。
她是孤兒,並無人教她識字,不過,她愛偷听私塾老先生講課,知乎者也一大堆半懂半不懂的話也記下了不少,字也認得蠻多,一本書半認半猜地,還真能看下去。
只是這桌上的書,不過是些四書五經、史記漢書一類叫人看得頭大如斗的天書,更加叫崔芷兒不耐煩,真是沒有品位的家伙,怎麼就不放些唐人小說、三言二拍的好東西在桌上,也好叫她打發時間。
崔芷兒長吁短嘆,把手上那本書惡狠狠往緊緊關上的房門扔去,隨手又翻開另外一本,然後咦了一聲,目光再也不能自書上移開了。
這本書上的字少而圖多,對于字認得本來就不多的崔芷兒正好合適,看那圖解,一幅幅都是運氣修煉的法門,更是叫崔芷兒如獲至寶。將書中所授和她自身所學一一印證,她已可以確定這是慕容世家的內功心法。當初慕容若只是淺淺教了她一些入門的內力,而今對著圖解,她一一練起,倒可以增強內力,提高修為,怎麼不叫崔芷兒如獲至寶,如饑似渴的研讀起來。
她這般全身心投入地苦讀,早忘了身外之事,更不曾發現,在窗外,有一雙銳厲至極的眼楮深深地凝望了她好久,而那眸中的冷銳也在凝視中漸轉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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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芷兒一直看書看到了夜幕降臨,兩眼生疼,這才把書合上,細細回味方才心中領悟的種種要點,更是歡欣,就連送飯進來的丫環,也被這向來脾氣特大的女人此刻滿臉的笑容給嚇著了。
崔芷兒心情愉快,也不像以往那樣發怒生氣,笑嘻嘻拿起飯碗就吃,才吃了幾口,耳邊忽然听到一聲長嘯,嘯聲激昂雄壯,直能震人心魂。崔芷兒心中一動,放下飯碗,打開窗子,往下看去,卻見暮色下,樓下的池塘之旁,百花之側有一個熟悉的男子在舞劍。